方才还载歌载舞,一片欢乐和谐之象的设厅,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府中官吏们闻讯而来,见到厅中惨烈之象,一些平日里少历杀伐的文士,顿时承受不住,跑到院中去呕吐。
李绍斌坐到主位上,已经没了去议事堂商议政事的打算,手持鲜血淋漓的横刀,模样说不出的吓人。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的李绍斌就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猛兽,一言不合便会暴起杀人。
门外月黑如墨,设厅杯盘狼藉,帷幄屏风上侵染了鲜血,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收拾,尸体都躺在原处,还在不停流血,只是血液已由鲜红变成了暗褐色。此处气氛分外压抑,让每个人都呼吸粗重,却又不能不屏住呼吸。
这副场景落进李绍斌眼中,没有激起他任何言语,他阴沉着脸目光狠戾,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甚至连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最终,还是一名李绍斌的心腹幕僚上前,拱手躬身道:大帅,形势已然如此,为东川计,眼下还是速做应对的好。
李绍斌冷冷瞥了这位幕僚一眼,没有说一个字。
这名幕僚无奈,只得继续道:眼下虽然形势不利,但城池好歹还在我等手里,东川并未一败涂地。卑职的意思,是趁东川还有本钱,不妨与朝廷商谈一番,则梓州还有望幸存。
李绍斌这回改为寒目盯着这位幕僚,不过依旧没有开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要收回来已经不可能,幕僚便将话挑明,眼下朝廷王师连战连捷,东川已经只剩一座孤城,便是孟知祥亲领西川军,也只能饮恨玄武城,两川战局如何,至此已经明朗。
依卑职之意,东川欲要保全,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反攻西川幕僚看着李绍斌,眼中露出精光,眼下西川虽战事不利,还未一败涂地,且孟知祥经营西川日久,素得人心,此番王师进入西川,仍是不会太轻松,倘若东川将士能助王师平定西川,则东川便能将功赎罪
面对这番尽职尽责的言论,李绍斌只是冷冷出声:你要本帅投降
请大帅细思。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幕僚道,以朝廷的宽厚,只要东川能助王师平定西川,大帅未必不能再得显赫
好,好,好李绍斌连道三声,仰头大笑,状似疯癫,忽的他面容又变得极为狰狞,死死盯着幕僚怒道:这就是你的计策,当真是好计策
说罢,李绍斌骤然一跃而起,持刀越过案桌,一脚将幕僚踢倒,然后横刀竖刺,刀身穿透幕僚胸腔,将他钉在地上。
幕僚不可置信望着李绍斌,双目圆睁,似乎宁死都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死了。
李绍斌拔刀而起,鲜血迸射,打在他脸上。此时的李绍斌,披头散发,满面血迹,他愤怒的盯着厅中诸人,大声咆哮:本帅赋予尔等高位,赋予尔等富贵,让尔等丰衣足食,不至于在乱世饿死,尔等就是如此报答本帅的投降临了尔等竟然还想用本帅的人头,来保住你们从本帅手中得到的富贵
无耻之尤,人面兽心李绍斌持刀指着众人,来回疾步而走,再有敢言投降者,杀无赦诛九族
高墙大院,金银遍地,侍者如林,这处繁华不可言状之地,在此时一片寂静,唯有灯火依依,显得格外幽深莫测。
李绍斌的叫骂声,是此时唯一的风浪。
梓州城头,王晖在目送李绍斌回帅府后,在城墙上寻了处地方坐了,王师在将玄武战况对梓州城宣布后,就将攻势缓了下来。
数名将校不知从何处而来,自发围在王晖身旁。
王将军,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拿不定主意么有心急的将领问。
何种主意王晖明知故问。
王将军,玄武之战已败,东川已没有破局的资本了如果战事持续下去,梓州城是什么结果,何须末将多言将领急切道。
玄武之战,当真败了吗王晖看向西方,忽而幽幽道。
这这还能有假张知业的人头可是没错的,王师会诈我等那名将领愕然。
王晖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玄武城之战如何,姑且不论,且说大帅闻听此讯,竟是不作求证,便心神大乱,末将听人说,大帅回府便将西川信使尽数砍了脑袋,这说明大帅已经失了理智。当此之际,我等还有什么依仗再战下去一名头脑灵活的将领这时出声道。
王晖仍是没有明说什么。
方才那名将领继续道:将军,咱们降的可是朝廷王师,此乃弃暗投明归顺大义,是名正言顺之举。纵然将军不惧一死,念着大帅知遇之恩,难道就忍心置全城军民生死于不顾届时只怕将军也不会心安吧末将斗胆,为梓州军民少受伤亡,敢请将军决断
王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抬头望月,意态萧索道:形势如此,人心如此,本将便是不忍弃大帅于不顾,又能如何倘若能以某一人之死,换得梓州千百人活命,某又何惧之有
众将校闻言莫不大喜,有人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该速速与王师联系先前王师来信,可是给了时限的,若是过了时限,王师便会大举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