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故布疑阵引人乱(下)(1 / 2)

 眼见耶律敏落泪,耶律倍免不得又是一阵宽慰,这一刻他心中颇有些感概,到底是亲兄妹,血浓于水,不是什么人都能从中作梗的,不过这种想法一闪即逝,耶律倍接着又恢复了帝王心性,心想着该给耶律敏些什么赏赐,才能更好巩固今日这场谈话的成果。

这一趟北院之行,耶律倍多少打消了些对耶律敏的猜忌,这并不是因为耶律敏落了泪,也不是因为耶律敏表了忠心,而是因为在他多番试探之下,耶律敏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虽然打消的猜忌其实有限。

回了金光阁,耶律倍先是处理了一阵政务,瞧着天色已晚,诸臣快要回去了,想了想,赶在这之前把韩延徽又叫了来,跟对方说起与李从璟谈话时,他心头的那些顾虑。

韩延徽寻思了片刻,旋即否定了耶律敏会与李从璟有什么同谋的可能性,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果断,口气也很肯定,宰相大人虽然与李从璟有旧,昔年在幽州时颇受李从璟照拂,然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试想,彼时宰相大人在幽州举目无亲,唯独李从璟是皇上托付照料她的人,宰相大人自然会与李从璟关系亲近些,如若不然,在异国他乡之地,宰相大人还能依靠谁呢

耶律倍托着下颚沉吟,韩延徽的话有些道理,但事实果真如此吗他问:若说敏儿与李从璟没有那层关系,那些年她为何一直逗留幽州不去

这回韩延徽回答的很快,这正是宰相大人的赤子之心啊时年宰相大人虽然被迫离国,毕竟心系契丹,也心系皇上,故而不愿走远。另外,宰相大人知道皇上与李从璟有些协议,她就呆在幽州,何尝不是替皇上监视李从璟,免得李从璟背信弃义

韩延徽越说越笃定,宰相大人的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如若不然,她在幽州时何必要投身政事西楼之役后又为何立即回归契丹不难想象,宰相大人之所以在当年习政事,正是为了契丹,为了皇上这些年来,宰相大人虽然在有些时候与皇上政见有些不同,但全心为契丹为皇上之念,是毋庸置疑的

耶律倍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他沉吟道:然则李从璟毕竟初来西楼就见了敏儿,今日言语间又极度维护敏儿

这正是李从璟的狡猾之处每回提起李从璟,韩延徽都没甚么好脸色,气愤的模样就差咬牙切齿了,耶律倍很喜欢他这番模样,那让他觉得他与韩延徽是同仇敌忾的,请皇上细想,李从璟要破坏皇上西征,除却以卢龙军相威胁外,还能有什么举措

耶律倍很快明白了韩延徽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明言,君王自然不会去猜测臣子的问题,一旦猜错太影响威信了,所以他只是做出已懂了的神色,韩卿的意思是

外以卢龙军相威胁,内则挑起君臣嫌隙韩延徽眼中的愤恨之色更浓,这岂非是李从璟的惯用伎俩他初来西楼即与宰相大人相见,并且今日与皇上谈话时,又处处表现出与宰相大人极亲密的样子,目的正在于此

韩卿所言有理。耶律倍被韩延徽这么一点破,脑中顿时清明起来,李从璟在蜀地吃了亏,如今数万军队脱身不能,他得知朕要西征后,又想来阻止朕,所以跑来西楼,但此时他能依仗什么细数下来,他手中能用的力量可是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卢龙大同藩镇而已。李从璟纵然再狂妄自大,仅以区区两个藩镇军就想北上草原,他心中也会有所顾忌,而若能挑起我契丹君臣嫌疑,他就大有可为了

虽耶律敏并没有及时向他汇报与李从璟相见的事,但想来也有今日遇刺,心绪还未平静的缘故,况且结合方才在北院时耶律敏的表现,并没有与李从璟很亲近的意思,对李从璟来找她的目的,也是直接就说了出来。

皇上英明,正是如此韩延徽连忙唱了一通赞歌,宰相大人忠心为国,这点毋庸置疑,这数年间宰相大人的表现即是明证。再者,他李从璟算什么,宰相大人凭什么对他青睐有加,生出那般心思另外,李从璟是个对契丹视若仇寇的人,他也不应该对宰相大人有什么意图,当年宰相大人归国,他可是连阻拦都没有。

见耶律倍点头以示认同,韩延徽继续道:皇上不妨想想,在去岁之前,皇上对唐朝表现的还算亲近,常常遣使入唐,在这般情况下,若是宰相大人真与李从璟有那层关系,李从璟大可让唐朝与契丹联姻,宰相大人多少也会表露出这些意思,可事实如何,已是无需多言。

这些事耶律倍并非没有想到,只是他习惯性不去完全信任任何人,如今既然韩延徽都与他所想一样,所谓旁观者清,此事被对方这么一印证,也就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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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君王,在此关键之时,的确不应该受敌人挑拨,平白去怀疑国之重臣。耶律倍心里想着,总不能叫李从璟随意出了两招,就自乱阵脚,那也太蠢了些,如韩延徽所言,耶律敏忠心为国,这些年的确已被证明了,为了契丹百姓,她一直都是殚精竭虑。

耶律倍露出大局在握的神色,李从璟如今手里没了依仗,又想凭空阻朕西征,为此甚至不惜利用一介女流,可见他的确是黔驴技穷了。冷笑一声,眼露轻蔑之色,真是贻笑大方孤身北上,就想颠覆朕的帝国,李从璟未免也太狂妄了些,他还真以为他无所不能,是天上的神明不成可笑,可笑至极

李从璟是一时人物,他的名声已让天下人敬仰,但耶律倍从不认为自己的才能就差了李从璟几分,当年他的确是依靠李从璟的帮助,才做上了契丹皇帝的宝座,但正因如此,他想要证明他比李从璟强的心才更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