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依旧是那座大院。
除却一些分量较轻的官员,潞王李从珂尚书左丞相刘谋邢国公朱守殷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康义诚,俱都在座,唯独不见了宣徽使王纪实。
屋中笼罩着一片愁云。
宣徽使可惜了。最先说话的依然是刘谋,他唉声叹气不住摇头,昨日见到宣徽使,老夫还与他言谈半响,斜阳草树,一切看似都很寻常。不曾想,午后他就被传讯,之后就再也没能出来
见众人只是垂头不说话,刘谋又长叹道:宣徽使忠心为国,操劳半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却因为些许财物就身陷囹囵。秦王李公任公行事,竟然这般果决无情,宣徽使往日的辛劳,为江山社稷留下的血汗,此时竟是无人体谅半分,实在令人心寒我大唐朝堂,顿失一位脊梁啊
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康义诚重重冷哼一声,却没有多言。
邢国公朱守殷期期艾艾道;昨日遇见任公,对方打量了某半响,那眼神可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就跟盯着出入自家宅院的贼人一样说着忿然一拍小案,满面怒容,某戎马一身,沙场征战数十载,为晋王陛下立下无数功勋,他安重诲算甚么东西,真把某当成是毛贼
把国公当作毛贼倒不至于,不过现在那三位,看谁不是跟猫见耗子一般李从珂语气复杂。
说到这,李从珂看向康义诚,眼神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揶揄之意,此次王师援楚,怎么不见侍卫亲军调动一兵一卒
康义诚黑着脸道:大军征伐,自有陛下拿主意,我等武将只管执行就是,考虑那么多作甚
李从珂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戏谑之意,怎么都挥之不去。康义诚心头恼火,他哪里不知道,李从珂这是不满他先前的倨傲之色,当下有心拿石敬对李从珂的评价来羞辱李从珂一番,想了想还是忍住。
说起王师援楚之事,刘谋神色微松,这回王师援楚是赵王领军,朝廷发殿前军三万,地方上邓州威胜节度使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州安远节度使江陵荆南防御使协同,声势可谓浩大。朝廷大兴兵戈,粮草征发军械补给人力调集都不可避免有大动作,朝廷六部必将日夜繁忙,各方官员都要多加合力,值此用人之际,想必吏治整顿之事,会暂时搁置。
朱守殷半分也不乐观,此次领军援楚的可是赵王,咱们那位逢战必先的秦王,可是安坐洛阳挪都没打算挪一下,要说朝廷要搁置吏治整顿,某看希望不大。再者,别人不知,潞王应该知晓一些,自秦王平江陵以来,江陵地位日重,境内秘密囤积的粮草军械医药,堪称多不胜数,好似就在为今日作准备一般。这回征战,又调四镇藩军,只怕江陵物资不足的,也是从各藩镇调集,朝廷六部除却兵部,只怕不会有太大妨碍。
这番话有道理,但这道理同样很伤人,一时堂中的人都安静下来。
半响,康义诚道:谁也不知道陛下秦王与那几位宰相是何心思,这几位大人物可愈发不按常理动作了,心思难测。
赵王是如何说法刘谋关切的问。
康义诚冷笑一声,与秦王相比,赵王本就没甚么功勋,战功是一个也无,大争之世,战功为立足之本,眼下楚地战事大有可为,赵王焉能不一门心思扑到楚地之战上去昨日赵王传话,让我等都安生一些,待他援楚功成归来,有大功在身,说话的分量就不同了,那时再作计较。
这倒是老成之言。刘谋颔首,离开了洛阳,便是想有所作为,也是鞭长莫及。
然而话虽是老成之言,却也意味着一众官员,现在指望不上赵王。姑且不说赵王援楚,是否能够凯旋,在赵王出征的时日里,众官员的安危,可就完全看秦王心情了。
孔循日前来信,急问对策,我等何以回应刘谋又问。
康义诚沉吟道:陛下下诏,孔循多番推脱不肯进京,但此事能拖一时却不能拖太久
朱守殷寒声道:王师援楚,这是大事,真把宣武军逼急了,骄兵闹事又何妨值此紧要之际,再联络其它藩镇响应,朝廷还敢真大动干戈不成那几位纵有天大心思,难道还敢闹得大唐内忧外患一起爆发
有理,有理
从大院出来,已是快到黄昏时候,邢国公朱守殷坐进马车,不紧不慢回府。一路上马车摇晃,朱守殷在车厢中安坐不语,只是紧皱的眉头,彰显出他心中的不安。
快到府邸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朱守殷坐在马车中,犹能听到车外的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提到的内容,让朱守殷面色大变,他连忙掀开窗帘伸出脖子向前望去,心头立即一声咯噔。
邢国公府邸门前,甲士林立,刑部大理寺的官员进进出出。
朱守殷不等马车停稳,慌忙跑下马车来,他的家眷仆役都被甲士丢在门屏前,跪了一地,一个个瑟瑟发抖,间或有人在接受盘问。
有一人,负手站在府门前,望向那张邢国公的牌匾。
夕阳余晖下,那人的背影伟岸如山峦。
朱守殷刚疾步到那人身旁,就被甲士冷冰冰拦住,他急声大喊:秦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