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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平进屋之后就拜倒在地,李从璟从小案后大步走出来,在对方“末将孟平拜见殿下”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也不知李从璟从哪里拿来一条马鞭,劈头盖脸就往孟平身上抽,孟平甲胄未卸,马鞭抽打在铁甲上砰砰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孟平被李从璟踹翻之后又立即埋头恢复跪拜姿势,一声不吭,紧接着又被李从璟踹翻,如是再三,马鞭少不得殃及孟平面门,他虽然没有卸去甲胄,兜鍪却是早已抱在腋下,怒不可遏的李从璟一鞭接一鞭,一旁的孟松柏还未见过李从璟如此对待哪位将领,局促而尴尬的站在一旁不是所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抽了孟平一顿之后李从璟再度一脚踹在他胸前,孟平再跪起来的时候,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李从璟手头停止了挥鞭的动作,在孟平面前走开几步又走回来,盯着孟平怒气不减,“大唐出兵淮南是为甚么?为了攻下几座城池,为了夺得几个州县?身为领兵大将,将士们攻入濠州城后大肆屠杀,你不加约束也就罢了,为了早一日半日攻下钟离,你竟敢在阵前斩杀无辜百姓?你告诉孤王,还有甚么是你不敢做的,你是不是也要学那些骄兵悍将,眼中只有一镇一军之私利,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孟平埋首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他的头虽然低着但腰杆却挺得笔直,这副姿态明显表明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李从璟见状心头怒火更甚,一脚再度将孟平踹翻,马鞭劈头盖脸又朝孟平挥下去,马鞭打在孟平身上劈啪直响,震得帷幄都似在颤抖。
“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不错,但这不意味着我大唐的军队,就可以为了战争胜利,罔顾百姓平民的死活!战争中驱使俘虏攻城也就罢了,他们本就是军人,军人上了战场就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若是战事不利驱使青壮协助攻城也无不可,但钟离之战是这样吗?百战军加上侍卫亲军,超过一万五千敢战之师,会连一座小小的钟离城都打不下来?”
李从璟在孟平面前来回踱步,眼神阴沉的可怕,“军人战死沙场是使命所在,百姓不过是身不由己,他们有何过错?便是濠州百姓协助郭廷谓严守濠州城,但城池一日不被王师攻下,濠州百姓就注定一日站在王师对立面,这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将士恼怒也即罢了,你脑子也不清醒?以百姓性命换将士性命?这样的将士要来何用,这样的将士对得起以血肉养之的天下黎民?”
说到这里,李从璟挥舞马鞭又是一顿暴打,马鞭承受不住张力碎裂,李从璟将其一把丢在地上,痛心疾首道:“若是孤王只需要一支这样的军队,当初在淇门孤王何必耗费重金教授将士儒家礼义,若是孤王只需要一支在乱世中搅动风云的军队,当初灭梁后孤王何必放着中原富镇不去,而要去荒凉苦寒的幽州与契丹搏杀?以乱世军法构建的乱世军队,注定只能属于乱世,他们打不下整个天下,也结束不了天下分裂,更开创不了太平盛世!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孟平抬起头,神色动容,不过却也没有认错的意思,李从璟怒其不争,让孟松柏拿过来一条马鞭,又朝孟平挥打下去,这回直将孟平打的披头散发才罢休。
“护君民击不臣,孤王这些年苦心孤诣整编大唐禁军,就是为了将这六个字刻进每个将士骨子里,兵祸兵祸,百姓如何看待军队如何看待战争,不是由百姓所决定,而是取决于军队将士!孤王多年征战,虽然胜多败少,但埋骨沙场的部曲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们为了帝国安稳与契丹血战不退,他们为了江山社稷与逆贼不死不休,可他们真就得到百姓理解,真就得到百姓爱戴了吗?那些在荒野中逐渐冰冷的尸体,百姓真会多看一眼吗?将士们血战的惨烈事迹,百姓们又了解多少?如果将士舍身忘死马革裹尸,而不能得到百姓拥护敬重,他们的战斗有何意义,他们的存在有何价值?”
李从璟一把揪起孟平衣领,狠狠盯着他的眼睛,双目通红咬牙一字字道:“莫说让将士与百姓一命换一命,便是让十条将士的命去换一条百姓的命,孤王也换!保家卫国为万民而战甚至是战死,这才是军人存在的价值,这才是会得到百姓拥戴的军队,这才是我大唐帝国需要的王者之师!这样的军队哪怕经年战死十万,明年又会有二十万三十万儿郎争先恐后来补上缺额,这样的军队才称得上荣誉荣耀,这才是帝国的军队,才是天下万民的军队!”
“护君民击不臣,这六个字就是我大唐军队的军魂,是我大唐军队的荣耀,征战可败,将士可死,但军魂不灭,荣耀不失,更不能被玷污!为了打造这样一支军队,为了让军队为百姓而战,为了让百姓以将士为荣,帝国上下付出了多少努力,将士们付出了多少鲜血,何其不易,但要毁灭这样一支军队,却只需要一个污点,何其简单!”
将孟平一把丢在地上,李从璟愤然道:“孤王要的是真正的王者之师,而不是一群被国家豢养的土匪!只有土匪才会只为自己拼命,而罔顾血肉同胞的死活!你在钟离杀了三百平民,倒是快意任性,可你忘了,那些被你杀的百姓不是异族,而是与你我同族同宗的汉人!孤王多年来呕心沥血的成果,就这样被你毁于一旦,你竟然还不知错?!”
孟平怔了许久而后泪流满面,无声泣下,他拜倒在李从璟身前,痛苦哽咽:“孟平知错,孟平该死,孟平辜负了殿下”
李从璟狠狠一脚将孟平踹倒在地,冲上去好一顿拳脚相加,将孟平打得鼻青脸肿也没罢手。
莫离到了院外,正要进门,听到屋里传出的动静,及时停住了脚步,院中有石桌石凳,他就在石凳上坐下,半分都没有进屋去劝解的意思,耐心十足的在院中等候,神色平静的就像是在等一场雨停。
孟松柏头皮发麻的走出来,见到安坐在院中的莫离,立即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迎过去,一脸哀求道:“先生总算是来了,先生快进屋去劝劝殿下,要是让孟将军再这样被打下去,估摸着不死也要重伤,卑职人微言轻不好说话,先生说话殿下一定会听的,快去救救孟将军吧”
手中的折扇轻轻晃动,莫离云淡风轻得很,“有难才要救,若是无难,何来相救之说?”
屋中的砰砰之声还未停歇,可想而知孟平正在经受怎样的暴打,孟松柏听到莫离这番话几乎要以为莫离跟孟平有过节,这才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但他知道莫离与孟平的关系亲近得很,断然不会是这番情况,满头疑惑道:“先生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