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长刀斩在了盾牌上,接近着,吴生就看到己方盾牌手顶着定难军士卒前行两步,而己方的长枪手,已经一枪刺出,眼见此景,吴生知道自己再度得救,战阵之中,同袍之间相互呼应,才能使得伤亡大为减少,而又使得杀伤力大增,如若不然,对寻常士卒而言,每杀一人,必会露出空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以命换命而已。
吴生这回不用谁再招呼,喘了两口气的他,连忙从冰冷泥泞的地面爬起来,持刀退入阵中,而这时,他才看见,眼前这艘船舶上的定难军士卒,已经下来了大半,而在河面上,还有更多船舶在靠近过来,看着马上就要靠岸,吴生心中一片透凉,他知道再战下去,他必死无疑,因为此时,他连站着都分外费力,他极度需要时间缓一口气,但是眼前的激战场景,使得他的这种需求太过奢望,说到底,还是他们的人太少了些,根本就没有轮换的兵力。
“退!退!”就在这时,吴春的吼声响了起来,吴生回头去看,就见吴春已经收了弓箭,正在举刀大吼。
靠岸的定难军船舶越来越多,仅凭他们已经无法阻拦对方登岸,他们必须从河边撤退,去跟大队人马汇合。
朔方军士卒边战便退,定难军士卒也没有大肆追击,他们既然已经成功在河岸站住脚跟,就会等待更多将士汇聚上来,形成更加强大战阵,再进行冲击,此时眼前的朔方军士卒虽然不多,但在左右不远处,却有朔方军以都为单位的大队人马,那不是他们能随便去挑战的。
好不容易跟一都人马汇合,吴生跟着吴春等人,退到战阵后面,一方面壮大这个战阵,一方面也借机缓口气,吴生激战之后又是奔跑,此时心肺如烧,双腿发颤绵软无力,只想一屁股做到地上,他驻着长刀弯着腰不停喘气,面上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不停落在地上,左右观望了半响,却只看到了伍中的三个同袍,不禁去问吴春,“伍长,其他人呢?”
吴春面沉如水,咬牙道:“都折在河岸了。”
吴生说不出话来,那些今夜还跟他一起巡逻,一起说话的同袍,那名平素最喜欢拿他开些无伤大雅的荤素玩笑的老卒,那个总是在夜里陪他一同上茅厕的儿郎,此时竟然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在方才短暂的激烈战斗中,活生生的人就离开了人世,成了河岸上一具冰冷没有意识的尸体,从此不再有半分痕迹,吴生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浑身一阵燥热,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不由自主望向河岸,却只能看到火把下,越集越多的定难军士卒,他咬紧牙关,目中的仇恨犹如河水,“这帮狗贼!”
吴春没有吴生那么浓烈的悲伤与愤怒,他是经历过好几场战事的老卒,对这种生离死别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挡能力,此时他更加担心的是战局的发展方向。
这边的河岸上,数十里间篝火连接成线,远近可见,烽燧上更是火光冲天,军情已经传达到了定远城、崇冈镇、新堡,就看那些将军们,打算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事了。但吴春知道,据守定远城战线是他们的职责,往后的战斗势必更加激烈,甚至是惨烈,死人势必堆积如山。吴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此时想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将士上了沙场,生死由天不由己,他能做到的,就是拼尽全力进行每一次战斗。
他们这个都,此时聚集了一百多人,这也吸引了大量定难军冲杀过来,左右较远处,同样是许多巡逻、值岗朔方军将士汇合在一处组成的战阵,正在与敌激烈交战。
“擦干你的眼泪,战场上不需要这物什,省着点力气,待会儿才能保住性命!”吴春见吴生还在流泪,冷声呵斥一句,终究是心肠不够硬,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贼军有备而来,眼前的应该是先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们的任务,就是坚持到大队援军赶过来,只要撑到天明,就能看清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