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彝殷当然不想死,而且还是死在石重贵与石敬瑭反目的乱事中,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他本是出帐来劝说石重贵的,却自动送到了石重贵的刀口上,此间际遇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荒诞至极,不过眼下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连忙表态,“愿听少帅差遣!”
石重贵冷笑一声,收了横刀,命军卒将其绑了。
而这个时候,将中军大帐围得水泄不通的骁骑军,已经向为数不多的石敬瑭亲兵发难,值岗的亲兵不过就是小几十人,被杀得措手不及,哪里挡得住骁骑军?而其大部将士,此刻正在营帐里,被骁骑军围堵得根本出不来。
石敬瑭提刀冲出大帐,满面怒容,将面前的作乱骁骑军连杀数人,终见帐外人多势众,自己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立时气得五脏俱焚,恨不得将石重贵千刀万剐。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义子,统带亲军的上将!石敬瑭那张国字脸已经不见原来颜色,浑如一只猪肝,胡须抖动得像是要飞出来,举刀指向石重贵,恨得直欲吐血,“逆子!你竟然拥众作乱,弑杀尔父!狼心狗肺,无法无天,你就不怕被五雷轰顶?!”
石重贵悲恸万分,恨不得受死于石敬瑭刀下,然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面朝石敬瑭而拜,泣血进言道:“事到如今,还请大帅发兵,攻打河西贼军!”
“混账!你休想!你这个逆子,我要宰了你!”石敬瑭怒不可遏,举刀就冲向石重贵。
前奔两步,被斜里冲出来的一人挥刀挡下,石敬瑭脚步受阻,定眼一看,却是杨光远。他怔了怔,原本以为今夜之事只是石重贵一人作乱,却不曾想杨光远也“附了贼”,顿时又惊又怒,“杨光远!本帅待你不薄,你怎能背叛本帅,跟这逆子为伍?!”
“大帅此言,恕末将不敢苟同。身为大唐将士,挺身驱杀河西贼寇,乃是分内之事。”杨光远眼观鼻鼻观心,冷冷的说道。
“你”石敬瑭被气得行将疯乱。
“事已至此,还请大帅认清形势,既是为了报效国家,尽臣子本分,也是为了保全定难军。”说这话的,却是步履稳重走过来的刘知远。
石敬瑭一看刘知远这个最受他看重的外姓将领,也投靠了石重贵,顿时绝望不已,定难军四大实权上将,如今叛了三个,可谓大势已定,他如何能不心冷意凉,领悟到今夜之事,己身已经毫无反抗余地?
“好!好你个刘知远,枉本帅对你器重有加,任命你为前军统帅,你竟然如此报答本帅好得很,好得很!”石敬瑭咬牙切齿,眼神在众人面上扫过。
“大帅不必再找了,杜将军已经授首,不会再有人来襄助大帅。”刘知远清楚石敬瑭的心思,这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家伙。
李彝殷被绑在人群中,此时见唐人兵将皆已被石重贵控制,心知大势已去,再无回旋余地,不禁心头冰冷一片。旋即他又想起,若是此时不快些解决此事,让定难军自乱起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他党项部曲也要完蛋。
“大帅,事已至此,何不放下兵刃,同意少帅所请,发兵攻打河西贼军?”李彝殷主动出声相劝,他站得远一些,所以声音颇大。
石敬瑭听得这话,脸色再也挂不住,苍白一片,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连李彝殷都投向了石重贵,他就真的没有一兵一卒了!
想他在夏州经营数年,本以为根基稳固,孰料一朝风云突变,竟然众叛亲离至此,连半分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大业前途在此时灰飞烟灭,多年隐忍多年谋划付诸东流,从此孑然一身再无凭仗,成了一介废人。最可恨的是,他最后不是败在李从璟的禁军攻打下,对方甚至都没有刻意谋划过甚么,他的义子部曲就忙不迭反叛投靠,争相为李从璟尽心尽力到这种地步!
今日之后,他必死无疑!
“苍天无眼!可恨!可恨哪!”石敬瑭仰天怒吼,恨意滔天,话音落下,禁不住血吐当空,身子无力栽倒,昏了过去。
“大势如此,人能奈何?”刘知远见状,叹息一声,旋即面朝石重贵抱拳,“请少帅代行大帅之权,下令大军攻打河西贼军!”
“众将听令,全力攻打贼营,决一生死!”石重贵艰难说完这话,已是全身没甚么力气,“遣使拜见陛下,言我定难军报国之志!”
“我等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