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隔壁的屋子紧闭着门窗，一片寂然，想必那两只小龙累了一夜，睡得正香。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温柔，犹豫间，他的手已触上了门板。

“父王！”句芒压低了声音，却难掩话语中的激动。他自少昊身后走来，在三步处停下稽首，“父王是来看九九吗？”

少昊收回手，犹豫着，点了点头。“夔牛临死那一击力量极大，我担心她受伤而不自知。”

句芒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压了下来，开口道：“儿臣也是这般想法。”说着帮少昊推开了门，动作轻柔，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月光随着这门户的推移而流淌进来，少昊踏月而进，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蜷缩在一起的两只小龙。银青色的，体型稍大的一点的龙八，被龙八圈在怀里的小青龙则是泷九。一层淡淡的水泡将两只小龙包裹其中，月光透射在水泡上，映着浅浅的银辉。

两人放轻了脚步，随着水泡的起伏，隐约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果然睡得很沉。少昊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微笑，看着两只小龙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三分，手指在碰到水泡时稍稍受阻，水壁上凹陷了一小块，随着“啵”的一声，少昊的手穿透了水壁，触摸到了泷九的身体。

碧青色的龙鳞上隐隐有水光游动，如琉璃般通透，微凉滑腻的触感让人留恋难舍。少昊定了定心神，灵力自指尖发出，凝聚成一线，沿着泷九体内的经脉到达神府，那正是龙珠所在。少昊这一丝灵力柔到了极处，恰到好处地探到了泷九的神府却又不至于惊醒她，灵力如丝如缕环绕在龙珠周围，金色丝线缠绕中的碧色龙珠缓缓转动，亮光穿透了龙鳞，在夜里发出幽幽的光。

少昊眼睫一颤，迅速收回了灵力，看向泷九的眼里多了三分隐忧。

“父王，怎么了？”句芒察觉到少昊的异常，低声问道。“九九受伤了吗？”

少昊摇了摇头。“不是，正相反……”顿了顿，少昊话锋一转，“九龙殿来信了吗？”

“是的。”句芒怔了怔，从袖底抽出符纸鹤。“就在我们离开扶桑后不久，儿臣也是刚刚才收到。”

少昊接过符纸鹤，只轻轻一捏，便读透了纸鹤所传达的意思。“明天早上，派人送龙**九回九龙殿。”

句芒一惊，不解地看向少昊。“父王！为什么？九九不会同意的！”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喜欢少昊，现在让她回九龙殿，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她不能再呆在扶桑了。”少昊神色复杂，“扶桑对她来说并非久留之地，九龙殿才是安全所在，龙二也是个明白人，我本想过两三月再派人送她离开，如今却是不得不提前了。

“可是……”句芒皱了皱眉，终于下定决心道，“九九她那么喜欢您，这样做只怕会伤了她的心。”

少昊一笑，“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明白什么是喜欢，只不过因为刚好是我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若换做其他人，怕也是一样。等过个三两年，她找到新的玩伴，就会忘记我了。”

句芒想要反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见少昊转身离开，句芒眼神一动，福至心灵。“父王是担心……黄帝陛下那边？”

句芒不同蓐收，对于中央与东夷之间的波涛暗涌，他心里有数。

少昊走至门边，脚下一顿，点了点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张开了一层结界，将两人包围其中。“有些事我不瞒你，提早告诉你，你也好有个准备。”

“五百年前，我尚年轻，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即东夷领主之位时，便知招了公孙轩辕忌惮。公孙轩辕无容人之量，不除不是不想除而是不能除，观望了五百年，如今他用颛顼来试探我，看来他的时间有限，忍耐也到了极限……”少昊看向天际，启明星炫亮夺目，天快亮了。“我该做的事也做完了，他要的，是为下任继承人荡平阻碍，是保证公孙一脉的家天下，可笑他枉为主宰神，却仍看不透着兴替往复之道。”

句芒眉头微皱，不安地看着少昊，后者的背影无论何时总给他一种巍峨如山的强大之感。“父王，您担心他会对您不利吗？”

少昊嘴角一勾，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不敢。”淡淡的三个字，不掩其自信。天下间原有公孙轩辕不敢做之事，不敢妄动之人。“那人一直怀疑我东夷与九黎族关系暧昧，纵然子虚乌有，却要防于未然，然东夷是我的地盘，有我在，即便他是中央之帝、主宰之神也不能号令分毫，他对我顾忌良多，绝无可能让我继续掌握东夷政权，唯一的方法，就是明升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