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淅有点心虚，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那……他忙的时候，也是打不通的……”

罗修狡诡地勾着唇角，耸了耸肩膀，潜台词很明显：“那不就是了”。方亦淅，倒是觉得自己像是撒谎被当场拆穿了似的慌乱，不自觉地面颊泛红。

“你找他有急事？我可以转告他。”

罗修很会处理这种难堪的境遇，垂下眼帘，沉吟了片刻。然后，默默而笑，没事人似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遇到点麻烦事儿，想让他给个意见。现在，已经解决了。”

“哦……”亦淅听他这么说，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

“解决了就好。我今晚回去，问问他电话是怎么回事，让他给你回话。”

“也不用特意让他给我回话。”罗修不动声色，心下已然清明，“他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罗修有这个自觉，池卫无缘无故地和他断了交往，不是什么电话的问题，而是内心里与他有了隔阂，或者说是误会。不过，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是哪里开罪了他。到底是什么，潜移默化地质变了他和池卫的伙伴关系呢？哪里，错了呢？……

方亦淅并不傻。通过罗修的话，他也品出了其中的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池卫，忽然不接罗修的电话，意思分明是要撇清两个人的关系。拒绝这个多年的朋友，不可能没有原因；甚至可以断定，这个起因还不是平常之事。回想，近几个月来，两个人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挖空脑袋也没寻出半点儿异恙来。

气氛，骤然变得沉闷和不自然起来。

以亦淅对眼前这个人的了解，罗修此时也为池卫的反常举动而烦恼。事到如今，罗修眉宇间的愁云惨雾，仍是令他心疼；罗修的任何一缕不快，还是固执地撕扯着他的心。

“嗯……最近，灿怎么样？他在做什么？”

方亦淅，急于转变话题，转移罗修的注意力。于是，他问起灿，这个他终于有勇气，可以平静面对的旧日恋人。或许，只有想到这个人，罗修才会由衷地欢喜吧。

果不其然——罗修的眸中流露出了满溢着幸福与快活的光芒，明晃晃地几乎可以闪瞎看的人的眼睛。

“他很好。在网上开了一家小店，整天忙乎得可乐呵啦——”

闻道灿过得好，见到罗修满足的笑容；方亦淅在心里真心实意地替他们感到高兴。哪怕，心脏不时会有细微的刺痛感，也悄然忽略掉了。

“那好啊！灿，不大喜欢与人交际，开网店这个最适合他的个性了。再说，如今这网上购物常态化了，可是实体店比不了的。电子商务这块，已成了趋势了，很有前景。”

“也不指着这个发家致富啦！最要紧的是，他做着开心。”罗修撇起一缕淡笑，眼含清幽：“我不想他太累，也不要他太拼，只想让他轻轻松松地活着。我的后半生，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让他笑，让他彻底地甩掉过去！给他最好的生活质量，最美好的人生体验。努力实现他所有的愿望……”

方亦淅的眼眶，蓦然地一阵阵酸涩：这句承诺，他千辛万苦，披荆斩棘，拼得伤痕累累，苦求了那么久，终是擦身而过；换作灿时，只需明眸浅笑，撒撒娇，几滴泪，就唾手可得。

原来，当初不是罗修放不下过去，也不是所谓的爱恨不明在作怪；只是罗修不愿给，不想给他罢了。

尽管他忍受着非一般的苦痛，捱着不可想象的折磨；在罗修的眼里，仍是一文不值，没有什么份量。

人贵自知。他，这一回，真的自知了。

心，疼得快要裂开了；眼底，竟是干涩的。所幸，还是有些进步的。

其实，他目前过得也挺好。池卫对他，一往情深，爱护有加。人生百年，匆匆一瞬，何苦为难自己，怨怼他人呢……

方亦淅想到此处，伤感得不能自己。

“你这样为他着想，灿总算没白吃苦。说起来，他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罗修挑着眉，扫过亦淅略为苍白的脸，那里面有掩饰不了的失落与怅然。不知为何，脑海里贸然闪现出一帧帧灿遭人凌辱的凄惨画面……生动得，触目惊心！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方亦淅竟然是那个麻木不仁的旁观者。

他本打算将这件事，扔进往事的尘烟里，今生不再提起。可是，仿似扎在心肉上的一根刺，不管你怎么装作视而不见；它还是时时痛得你防不胜防。今天对着亦淅平淡的表情，昭然若揭的苦痛；他辛苦压抑的不甘与愤恨，需要一次最为痛快的发泄。

你凭什么痛苦，凭什么心碎？有人，比你承受过更为苦不堪言的对待，更为丧失人性的凌虐啊！

“灿，比谁都该得到善待！他比谁都该得到幸福！”罗修，眼光烈烈地盯住亦淅，语调是沉稳地激烈：“如果不是那几个该死的混蛋做出那么没有人性的事儿，灿也不会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耿耿于怀了那么久。我只有一点想不明白，你当时怎么能就那么看着，无动于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