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
书房之内,一灯如豆。
两道高低不同的身影映在窗棂之上,高大而模糊。
“看看你做的好事!”
曹璟面色阴郁,看着对面束发戴冠的年轻人,劈头盖脸地扔过去一张白纸黑字的诉状,厉声呵斥道。
年轻人身穿一袭天蓝色直裰长衫,面似银盆,鼻如玉粱,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不停转起,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可偏偏面色苍白柔弱,眼角隐隐有青气,分明一副酒色过度之相。
听得书案后的曹国舅训斥,年轻人也就是曹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大兄何必小题大做,不就一个妇人吗?我曹家和皇家都是姻亲,我看上她还不是她的福气?”
闻言,曹国舅面色更怒,顺手就是拿起书案上的一方玉质砚台,在曹午面前掷去。
“…咔嚓。”
曹午面色惊悸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大兄…”
“别叫我大兄?你平日里胡混狗党,我也懒得管你。可你手里明明握着大把银子,在青楼勾栏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你脑袋被驴踢了,非要打这些良家妇女的主意?”
“大兄有所不知啊,”曹午梗着脖子,辩白道:“青楼那些庸脂俗粉哪比得上这嫁了人的妇人。大兄,女人你玩得少,你可是不知道嫁了人的女子的妙处…”
说起女人,曹午更是一脸眉飞色舞。
听得曹午越说越是不堪,曹国舅怒不可遏,伸出打着哆嗦的手,断喝道:“够了,有辱斯文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咳咳…”
曹国舅似乎是情绪太过激动,胸口一阵气闷,便是两颊潮红,咳嗽不止。
“大兄,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曹午可是知道自家堂兄面冷心软,可这时,却见自家堂兄已然垂下眼睑,后颈枕在椅子上,以手抚额,并不理会自己。
这厮眼珠子‘咕噜噜’转动起来,苦着一张脸,叹道:“都怪我命苦啊,打小就没了娘,后来老爹又忙里忙外,也没个人来教养我为人做事的道理…”
“住口。”
曹国舅猛然睁开眼眸,冷声喝止道。
见此,曹午心中一喜,就知道这事儿差不多过去了。
曹午父亲当年将自幼失孤的曹国舅姐弟一手拉扯大,而后供养二人读书、识礼…为此,甚至将自家儿子都搁在一旁。
若非如此,一个出身贫寒的平民少女,如何会有资格成为当朝周帝最为宠爱的贵妃。
可曹午父亲由于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也没享几天福就去了。
说来,此事已经成为曹氏姐弟的心病。
“大兄,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要不然也不会拦着那女人告刁状,小弟还没谢过大兄呢。”
曹国舅冷哼一声,告诫道:“我们曹家富贵全部有赖于大姐,有道是高处不胜寒,也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还这般不知收敛,你是想让曹家毁在你的手里?”
说到此处,曹国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看到曹午阴晴不定的目光,沉声说道:“那女人我已经替你拦在府里了,你去划了那家男人的赌债,说些好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说着,摆了摆手,神色疲惫地再次闭上眼睛。
曹午面色挣扎了许久,横下心,嗫嚅道:“大兄,有一件事儿,我也不瞒你,昨天我就让曹同将那妇人给送了西院…”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
曹国舅霍然站起,面上怒气勃发,良久之后,面色青红交错,一时复杂无比。
在曹午七上八下的心思中,曹国舅冷声喝问道:“那妇人呢?”
“我怕她给嚷嚷了出去,就派了两个人,连夜装了麻袋沉了河。”
见曹国舅面色大变,曹午低着头说道。
“唉…”
曹国舅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失神,仿若被抽去了浑身力气。
“大兄…”
“出去吧…明天我就进宫。”
曹国舅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曹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头多少有些担忧,“没事儿吧,大…”
“滚!!!”
在咆哮的声音中,曹午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
走到外面,冷风吹来,映着晕黄灯光,曹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摇了摇头,惋惜道:“本来还打算将那葫芦道人卖的好东西允给大兄一粒,好让大兄三天后的大婚…看来,大兄是无福享用咯。”
相起此物某种妙处,曹午得意地笑了笑,对于弄死了一个贱妇,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