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亲王府小世子的这个满月礼，注定要在长安城红火一阵子。</p>
除了太子和毅亲王的矛盾公开化，而且安国公居然最后时刻站出来，公开向永昌帝求赐婚，将崔家三房的脸打得啪啪作响。</p>
很多人都知道崔家三房属意安子常为乘龙快婿，而安子常之前一直态度暧昧，虽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一口回绝，就让崔家人有了错觉，以为板上钉钉了。</p>
在许多人看来，能娶五姓女为妻，特别是五姓当中最尊贵的清河崔家，根本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p>
况且就连毅亲王都曾经想纳崔莲莲为侧妃，结果还被崔家回绝了。</p>
这不，鸾台选婿的帖子都发出去了，就等后天安子常露面，再造一个如同当年永昌帝“雀屏中选”的佳话。然后崔莲莲就能风光出嫁，做她的安国公夫人了。</p>
谁知道安子常在毅亲王小世子的满月礼上闹了这样一出，真是让众人看得跌宕起伏、心潮澎湃。</p>
杜恒霜同萧士及一起回去的路上，还在跟他一直谈论此事。</p>
“难怪安国公一直没有正式向素素提亲，原来是为了求陛下赐婚。这比什么聘礼都来得贵重。”杜恒霜挽住萧士及的胳膊，仰头笑着看他的侧脸。</p>
萧士及侧头看着她明丽的大眼睛，还有着孩子般的纯净和欢喜，心里一软，温言道：“你很羡慕？——可惜那时候我没能力，不然也给你求一道赐婚的圣旨。”</p>
杜恒霜忙摇头，“当然不是。”说着，轻轻将头偎在萧士及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笑道：“你我是父母之命，从小儿定下的亲事。在我心里，比陛下赐婚还要重要。”</p>
萧士及的心里暖烘烘的，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亲，伸手抱住她在怀里，低眉不语。</p>
想起今天在毅亲王府的事儿，杜恒霜心有余悸地道：“真是好险，差一点小世子就被换走了。”又拍着胸口道：“幸亏咱们家没有这样挑奶娘。而且我生平哥儿和安姐儿的时候，是素素一直在旁边照顾。孩子生出来之后，一直到满月，都是我亲自带着的。可没有这种换孩子的事儿发生。”</p>
萧士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其实大家子在屋里怎么折腾都行，只要管住外门和内门的门禁，就走不了大褶儿。毅亲王府是这样，东宫是这样，皇宫里面是这样，世家大族都是这样。那出事儿的人家，都是篱笆没扎严，让野狗钻进钻出才会出事。比如王爷府里这事，我跟你说，根本不会这么严重。打从王爷要挑带孩子进去的奶娘开始，我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进得来，出不去的。”萧士及说得很含蓄。</p>
不过杜恒霜还是听出点端倪，惊讶地道：“怎会如此？人家是做奶娘……”</p>
萧士及淡淡地道：“王府的奶娘，只有签了卖身契才能去。你说会不会很严重？”</p>
杜恒霜无语，想了半天，皱眉道：“那王爷和王妃今儿是有意拆太子的台？”</p>
“也不能说有意。就是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太子没有出手，他们自然什么都不会做。今儿的满月礼会欢欢喜喜，宾主尽欢而散。——但是太子出了手，所以他们的反击就格外强烈。”萧士及细细给杜恒霜分析，教她看清这些人中间的弯弯绕。</p>
杜恒霜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这样。毕竟王爷、王妃大概也不知道太子能够做得这么绝。但是有备无患，多做准备总是好的。”又问萧士及，“那胡清流呢？你看王爷要如何处置他？”</p>
永昌帝把处置胡清流的权力给了毅亲王，未尝没有让他出气的意思。</p>
“胡清流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杜恒霜很是好奇。</p>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萧士及叹道，“陛下的意思很明显，胡清流给毅亲王处置，但是不能将太子和太子妃拖下水。”</p>
“王爷会怎样处置胡清流呢？”杜恒霜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惩罚，大概就是砍头了。</p>
冒犯皇室尊严，当然只有以死谢罪。</p>
萧士及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接着说下去。</p>
再说下去，他担心杜恒霜会受不了那样血腥的场面。</p>
在萧士及看来，胡清流会死简直是一定的，但是不可能他一死就完事了，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容易。</p>
胡清流是士族门阀里面的高官。</p>
而士族的权势，在大齐之前的几百年里，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p>
他们不仅把持了数个朝代的大权，而且还可以控制皇帝的废立，甚至有几个士族中人还直接篡位做了几天短命皇帝。</p>
比如曾经想拉萧士及入族谱的兰陵萧氏，就在江南建立了曾经赫赫有名的南梁皇朝。虽然最后被前朝大周给灭掉了，但是余威犹在。</p>
永昌帝齐伯世取周而代之，建立大齐之后，对士族也只能礼遇拉拢。</p>
结果一不小心，就让崔家在朝堂坐大了。</p>
如何从士族中夺回皇权，不仅是永昌帝心心念念的问题，也是毅亲王一直在考虑的问题。</p>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是毅亲王还没有处在那个位置上，就已经很坚定地在想法解决这个问题。</p>
而太子反倒一直犹豫不决，既想借士族的势上位，但是又担心士族的势力越来越大，反而对自己不利。</p>
如果萧士及没有猜错，毅亲王这一次，一定会拿胡家开刀，不会只惩处胡清流一个人就行了。</p>
这一次，他要树立的，是皇权相对士族的绝对权威。</p>
凡是冒犯皇权者，一定要全族连坐。</p>
以前寒门庶族经常被株连族株，但是从来没有到过士族这个层次。</p>
士族里面有人犯事儿被斩有过，但是整个家族因此被株连灭族，还从来没有过。</p>
因为士族本身极有权势，又彼此联姻，姻亲关系错综复杂，近亲通婚的非常多。</p>
要是真的来灭九族，所有的士族可以被一网打尽。</p>
当然，毅亲王这一次不会步子跨得这么大，不会株连到姻亲关系。</p>
但是胡家满门肯定不会有好下场。</p>
这是胡清流羞辱皇室的代价，也是给整个士族敲响的警钟。</p>
杜恒霜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见萧士及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发虚，想起今天自己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对太子妃的放肆，还有毅亲王的提醒，到底不踏实，伸出胳膊攀住萧士及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p>
萧士及微微一怔，将思绪从毅亲王对胡家的处置猜测中收回来，低头看着杜恒霜极力压抑的焦急面庞，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轻声道：“别想多了。你今天做的很好。”说着，在她耳边道：“有些事情，我出面确实不妥，但是你出面就无妨。做得好，我给你撑腰。做得不好，我更要给撑腰。——你不要怕。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有欢喜。”说到最后，萧士及的声音变得无限感慨，“我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过就是为了你们能够活得畅快。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p>
但是想完全不看别人的脸色，也是不可能的。</p>
永昌帝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也不能不看士族门阀的脸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