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傻话!静兰!我有什么可让人敲诈的!”
“这个没什么可自傲的吧!?”
秀丽抓着小小的香袋,因为那种让人安心的优雅香气而眯起了眼睛。
“是啊。你说得对。”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激烈地敲响。
秀丽刚刚抬头,走廊上已经响起了什么人用力奔跑的声音。按说房门上着锁,而且也没有开锁的声音。所以看起来对方是硬性拧开门侵入的。如果是强盗的话未免也太过招摇。咚哐咔嚓,在中途还传来了盛大的绊倒的声音。燕青和静兰一开始还各自拿起了武器,不过听到不久之后传来的惨叫后,都不由自主瞪圆了眼睛。
“对不起,打扰了!燕青!静兰!影月!”
那个从房门连滚带爬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茶克洵。
因为克洵满面凝重地表示是“男人之间的重要问题”,所以秀丽和香铃离开了房间。
“不、不知道是怎么了呢?克洵大人……”
“……感觉上都快哭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他比就任宗主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更加走投无路。
“秀丽小姐,虽然已经这么晚了,不过今天晚上也可以打扰一下吗?”
“当然了。不过我那里还是那么乱就是了。”
——秀丽房间的所有角落都堆满了小山般的书籍,几乎连走动都无法走动。一方面是因为书库到现在都还满是尘土无法使用,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书籍的使用频率太高,所以无法收藏起来。每次看到这个房间,就让人深有感触地再度确认了秀丽和父亲的血缘关系。
“哎呀,今天你也燃了香呢。好舒服的味道。谢谢你,香铃。”
“哪里。你平时工作那么累了,这也是我份内的事情。”
在艰难的走进房间后,香铃好歹是把桌子周围收拾了出来,确保了能坐下。然后香铃用新烧开的水沏上了刚才没来得及喝的茶。
“好厉害。看来进展得相当顺利呢。”
看到香铃拿来的编制了不少的披肩,秀丽直率地发出了感叹。
“针眼也很漂亮,无可挑剔嘛。看起来可以赶得上今年的秋祭了。”
香铃满面通红地放下了棒针。
“我、我没有什么深意啦!”
“是是是,你说得对。就算这个地方的习俗是在秋祭那天送给重要的人手工制作的东西,那也和香铃现在为了影月而编制的披肩没有关系。”
“你、你说的没错。真正重要的是上次交给秀丽小姐的刺绣手巾。因、因为线还有剩下,而且以前秀丽小姐拜托过,所以才顺便——”
刺绣的东西和毛线东西根本不在一个范畴。不可能用那个剩下的线去顺便做吧。
“嗯嗯,香铃的刺绣现在好厉害,真是让人感动呢。你原本那么不擅长的说。现在已经可以成为完美的新娘了。影月好幸福啊。”
“秀丽小姐!”
“凛也是呢。明明很忙了还是在一步步地完成。绝对是要在秋祭的时候交给什么人!”
当秀丽放弃打趣而转变话题后,香铃立刻也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绝对没错!啊,心情有点复杂呢,毕竟是那么出色的人嘛。”
在就任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柴彰的姐姐柴凛后,秀丽和影月都相当吃惊。飒爽而且帅气,同时又没有柴彰的那种邪气。她知道秀丽的编织手艺后,每次因为工作而来州城的时候,都要请秀丽帮她看自己的作品。
“不是还有一个同样面孔的人物在吗?而且性别还是男性。”
“柴彰那个人有欺负秀丽小姐,所以我讨厌他。真是的,那家伙早点回金华就好了。”
“为了让他在琥琏的秋祭上帮忙,是我和影月硬把他留下来的呢。”
秀丽露出了苦笑。其实柴彰只是一旦撤到了工作,就会毫不客气地有话直说,但是在香铃的眼中似乎就成为了坏心眼的家伙。
(算了,反正因为它的关系,影月回来的越来越晚,而且干脆住在工作场所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呢。)
多半这才是香铃讨厌柴彰的真正原因。
在宁静的香气中,秀丽和香铃分别专注于书籍和编织品上。就这样,一个温和的秋天夜晚又将平静地渡过——原本应该如此。
“抱歉这么晚还从院子进来打扰。”
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楚楚可怜的声音,秀丽和香铃吃惊地抬起了面孔。
秀丽和香铃都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但是——院、院子?
不会吧?如此想着的两人慌忙推开了窗子,于是看到一个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伫立在宁静的夜色中。秀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春、春姬!?”
“好久不见了,秀丽。”
春姬礼数周到地点头致意后,突然跪在了地面上。同时将身上背着的就好像离家出走用一样的包裹放到了旁边。
“因为我有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拜托,才会冒昧前来拜访。”
她深深地垂下脑袋,就好像没过门的新娘在面对未来夫婿的父母时一样的郑重。
“虽然我知道会给你添麻烦,不过请让我在这里居住一阵子。”
“啊?”
“好像以我现在的样子,要成为克洵的新娘还缺乏什么。”
“啊?等、等一下。新娘?什么?”
终于抬起脸孔的春姬的眼睛中,充满了无可动摇的决心。
“——我为了能成为让克洵食指大动的完美新娘,决定诚心诚意地努力修行。”
卡拉,香铃在背后把棒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秀丽咕嘟地吞了口口水。
(她,她刚才……说什么……)
“虽然我还有很多不足,不过还是请你多多关照了。”
在楚楚可怜的美貌上浮现出清纯微笑的同时,春姬深深地行礼。
——一定是我听错了,秀丽安慰着自己。
从那好像桃子一样可爱的嘴唇中,不可能冒出类似“食指大动”那样的台词的。
“——请一定要帮忙啊”
听到克洵抽抽噎噎地表达完哀求后,室内被一片沉默所笼罩。别说影月了,就连静兰和燕青也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个男人啊!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果只是故意绊倒我让我压在春姬的身上的话,我还勉强可以应付,可是……”
从那次争吵的第二天起,英姬就开始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每天计算着如何把克洵和春姬凑在一起。虽然克洵到今天为止好歹是撑了过来,但是已经到达极限了。
“哇,没想到如今这个时代还有人真的能玩出这种超古典的花样来。”
“话说回来,居然还有人真的会被绊倒也够不可思议了。”
不过燕青和静兰这种哭笑不得的吐槽,都已经进不了克洵的耳朵。
“可是!如果彼此都只穿着睡衣被扔在一个卧室里面,房门上了锁,还烧上了媚香的话,就算是我也——”
影月得脸红到不能再红,颇有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怎、怎么会有这么火爆的祖母。
“哇,不愧是英姬奶奶。该说是彻底呢,还是毫不容情呢?不过真亏你还能忍耐的下来啊。”
“我是在失去理性之前用尽全力打破窗户逃出来的。”
仔细看看的话他确实只穿着睡衣。而且还没穿鞋。也许是因为连日来的攻防战太累了吧,他的眼睛下面出现了很明显的黑框。
“我作为宗主明明还有很多不能不做的事情,可是却一点进展也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精疲力尽到极点的克洵终于哭了出来。
燕青挠着腮帮子说道。
“……春姬都说了什么?”
“……她双手撑着地低头对我说‘请多指教’。”
这次就连静兰也只剩下呻吟的份儿了。
“……不光是礼仪正确而且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没有错误的古典式风格啊。”
“春姬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在说什么!”
克洵看起来头脑一片混乱,完全是他自己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
“绝对是大伯母骗她说应该怎么怎么样的——。像这种好像欺骗一样的行为,身为男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啊,那么,只要春姬理解了就好吧?”
“——不是啦!这种事情总要有个步骤不是吗?”
“啊?你说什么步骤?”
恢复了清醒的克洵,满面通红地支支吾吾地说道。
“毕、毕竟,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了手拉手的程度嘛。”
这份比乌龟还慢的速度,让燕青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他甚至懒得吐槽说你们到底多大了。
“明明这样……明明连接吻都没有到却突如其来就要那个——我也考虑了很多很多的说。”
这份过于纯情女生化的思考方式让静兰一阵头晕。这家伙和他的二哥完全是两个极端。
燕青用力地拍了拍克洵的肩膀。
“……呐,克,我绝对没有恶意,你还是照着英姬奶奶的话去做吧。”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否则的话以你的为人,绝对到了老头老太太的岁数都还只能手拉手,我可以保证。”
“……他说得没错。这已经是身为男人之前的问题了……。我看你还是奋发图强,趁着英姬夫人的心意还没有改变的时候努力一把吧。”
眼看着被自己当作救命稻草的静兰都这么说,克洵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怎、怎么连静兰也这么说!”
“我说你啊,等到煮熟的鸭子飞了之后再后悔可就迟了。”
“哇,请你不要这么说啊。你、你们两位都是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所以才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克洵打量了一阵那两个做为男人来说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相当高素质的家伙后,下意识地掉转开了目光。——虽然意识到自己和不该拿来作比较的存在进行了比较,但是已经太迟了。
“虽……虽然我没有任何的长处,可是珍惜春姬的心意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能够让我在春姬面前挺胸抬头的就只有这个而已。而且能被我称为家人的存在就只剩下了春姬和大伯母而已……所以我更要好好珍惜她们,为了不造成失误而尽可能慎重——”
对于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克洵来说,明年年初就成亲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自己也就罢了,可是这个也关系到了春姬的名誉。
“——如果因此而造成了破坏的话,要由谁来承担责任!对了,影月!你的话应该会理解我吧!?”
面对克洵近乎鬼气森森的表情,影月不由自主冒出了鸡皮疙瘩。这对精神着实是个折磨。
“那个……可可可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不要逼着十三岁的孩子拿主意,克。话说回来,你有没有问过英姬奶奶理由?”
但是似乎逐渐燃烧起了斗志的克洵,一把握紧了拳头。
“不管理由是什么,我都绝对不会认可!我无论如何都要抵抗到底!”
“……好吧。”
听到突然从门口传来的静静的声音,隔了一拍之后,克洵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春、春姬!”
“既然你对我抵抗到这个程度,那就没办法了。看起来在作为新娘的资质之前,首先是我自身存在着问题啊。”
把春姬带到这里的秀丽和香铃,正在她后面满头流着冷汗。
(克、克洵这家伙,怎么说得这么不是时机……)
“我会暂时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仔细想来的话,我和克洵至今为止都只是生活在箱庭那里而已……这是个好机会。增长了见闻之后,我也许可以重新考虑问题。”
克洵变得面如白纸。总、总觉得事态好像朝着不得了的方向发展了下去。她想要重新考虑的是什么,克洵因为害怕根本问不出口。最重要的是——。
(逗、逗留在这里的话,也就意味着要看惯静兰和燕青这样的存在吗?)
万一,春姬以他们为基准而调整男性标准的话——不对,就算没有调整,自己也都没有满足这个世界的男性的平均值呢。和无论什么地方都很平凡的自己比起来,春姬却是英姬亲自教导出来的才女。
问题将从初夜一口气发展到分手的不祥预感让克洵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如果,如果春姬增长了见闻的话……)
——被甩的可能性,太大了。
“啊啊啊啊,等一下!”
“因为我在秋祭之前都不会回去,所以祖母大人就拜托你了。你托付给我的工作已经全部做完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什么!?真的假的?好快——”
“如果还有什么我这个表妹可以帮忙的工作,请你不用客气,尽管拿到这边来好了。那么,请你保重了。”
展现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后,春姬静静地走出了房间。
燕青拍了拍好像冻结在当地的克洵的肩膀。
“……你看,我就和你说嘛,等到飞走之后再后悔就太迟了……”
目送着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摇摇晃晃地回去的克洵,燕青有些不解地说道。
“……话说回来,好奇怪呢。英姬奶奶虽然确实有时候很霸道乱来,但是一向都是在好好考虑之后才行动的啊。”
“年初就要成婚的事情我倒可以理解,大概是为了参加朝贺吧?因为七家的宗主能够齐聚一堂的时候也就是正月了。到时候也算是他第一次作为宗主得到公众认可。”
“原来如此。但是啊,你不觉得那位奶奶比起结婚来更重视初夜吗?”
静兰好像陷入思考一样眯缝起了眼睛。
“……难道说。”
“啊?你有什么线索吗?”
静兰的脑袋里面闪过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学到过的关于异能的少女的事情。……话虽如此,如果被问到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的话,他实在无可回答。再说了,那个家族的事情,就算是位于七家中枢的人也有很多不清楚。静兰的知识也没有超出推测的领域。
“……没有。反正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周围的人可以插手的事情。”
“你说的也对。”
“不过,克洵真的很幸福呢。”
目送着离去的马车,影月轻声嘀咕了一句。
“能够不惜错过眼前的机会,也说要慎重地获得幸福,这已经是最高的幸福和奢侈了。那是因为他相信存在能够获得幸福的‘明天’。真的让人羡慕啊!”
燕青和静兰不由自主认真地看着影月。……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从十三岁的少年口中听到这种话。
“……啊,也是呢。影月说得没错。”
“是啊,他很幸福。”
以前不得不快马加鞭地成长为大人的燕青和静兰,回望着自己的过去,露出了苦笑。
“不过影月啊,你可是比克还要小的多呢。用不着羡慕他吧,你自己明明更加前途不可限量的说。十三岁状元及第,担任茶州州牧,而且身边还有我这样能干的辅佐。”
“少说傻话了!对于影月来说,你就是唯一的不幸要素。影月,这次的秋祭上你一定要小心。这个欠债大王一定会看准你的好心,闹着要你请客吃饭的。到时候你要立刻告诉我哦。我保证好像对付茅房的苍蝇一样快快地把他赶走。”
“什么!?你这混蛋……!影月!绝对不能变成像静兰这样腹黑的大人哦!半点都不要学习他!否则绝对会不幸的。你只要永远保持你自己的特色就可以了。”
面对开始争吵的两人,影月很幸福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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