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扬没动,稍松口气,公主很单纯,却跟聪明过头的任榴儿一样难打交道。
“那种药是我托李嬷嬷从宫里求来的。”公主不肯说“满壶春”三个字,但是非常坦白,一句话就道出多半真相,“驸马想要,他说那是求子丸,事后我才知道自己被骗——我总是被骗。”
胡桂扬很同情公主,管住自己的嘴,只是嗯了一声。
公主轻笑一声,“最可悲的是,驸马得到药之后,并没有用在我身上,而是拿到外面找别的女人花天酒地。等到用光之后,又来向我索要,我那时已经了解真相,自然不会同意,驸马很生气,说我端公主架子,说……”
公主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说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我俩虽是夫妻,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我连‘一妻’都算不上。”
胡桂扬没忍住,“见不到面?是楼驸马不愿来吗?”
公主摇头,“刚成亲的时候,驸马很愿意来,可李嬷嬷频频阻止,驸马的心思慢慢淡了,转到别人身上。”
胡桂扬有些意外,“李嬷嬷有多大靠山?竟然敢阻止公主、驸马夫妻相聚?”
公主笑一声、叹一声,“要说靠山也没有多大,不过是宫里的一群老太婆而已,可是在府里,她只手遮天,任何事情都由她做主。她向驸马索贿,驸马给过两次,后来不想再给,就只能逢年过节来见我一次,吃顿饭、说几句话而已。对我来说,驸马一直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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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就这么忍着?”
“能有什么办法?”
“告状啊,皇帝不是公主的兄长吗?”
“兄妹也分亲疏远近,胡校尉兄弟之间的感情就不太好吧?”
胡桂扬笑道:“公主还真打听过我,没错,我们兄弟曾经互相残杀,我是幸存者,感情早就没了。”
“从小长大的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我呢?我与陛下并非同母,出宫这几年里,我只在每年初一回趟宫,跟许多人在一起,远远地拜见陛下与太后,连人都看不到,怎么告状?”
“原来如此,请公主接着说。”
“没了。”
“没了?”
“对啊,你不是调查驸马的死因吗?他服药过量而死,而药是我托李嬷嬷从宫里带出来的,所以,罪责都在她身上,你想抓人,我不阻拦。”
胡桂扬恍然大悟,原来公主召见他只是为了除掉身边令人讨厌的老太婆,而不是真掌握着惊天的秘密。
他不由得大失所望,“只凭公主的这些话,抓不了李嬷嬷,况且抓她就会牵扯到公主,于公主的名声没有好处。”
“不能将我撇清吗?就说……就说驸马买通李嬷嬷。”
公主还是太单纯,胡桂扬笑道:“咱们怎么说不重要,拿到牢里,李嬷嬷肯定会实话实说,还会添油加醋,将罪责推到公主头上。”
“唉,那就没办法了,她会吸干我的血,直到我死在她前头。”
公主楚楚可怜,胡桂扬却不想过深地参与其中,“李嬷嬷从谁手拿到满壶春?”
“不知道,她也不会告诉我。我拿出自己的一对金钗当作礼物,她才同意帮忙,但是什么都不对我透露,说公主不适合了解这些事情。”
唯一可能的线索中断了,胡桂扬此行除了听说一点“秘闻”,从此不羡慕公主与驸马之外,再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胡桂扬正想着怎么告辞,公主问道:“外面热闹吗?”
“热闹,今晚是元宵节,百姓都出来看灯,公主没看过吗?”
“小时候看过,百姓看灯,我们在上面看人,那时我就想,挤在人群中一定很有意思,结果出宫之后反而更不自由,因为驸马亡故,李嬷嬷说我几年之内都不能过任何节日,这样才符合公主的身份。”
“也没那么有意思,人挤人、人挨人,还会碰到小偷,走一晚上,不过看几座灯山而已,累得脚疼,还要假装兴至勃勃,好像看过皇家的灯,这一年不会虚度似的。”
公主轻笑两声,不知不觉间,声音变得自然多了,“这话若是传到李嬷嬷耳里,她会劾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所以说我胆子大嘛,李嬷嬷骂了我几天,也没见她真去宫里告状……”胡桂扬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觉得此行不虚,脱口道:“公主应该进宫去告状。”
“没用的,有李嬷嬷中间拦着,我平时进不了宫,更没机会单独见到陛下或太后,怎么告状?”
“不是告她,是告我。”
公主又一次愣住,觉得外面的人真是复杂,连“老实人”说话都这么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