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棉公棉司(1 / 2)

甲子钩沉 秋夫 0 字 2022-05-15

 棉机厂跟下边的棉厂同级,属二级单位。人事隶属县供销社,业务归棉花公司管理。他的前身是棉花车队,当时有一个铁丝打扣车间和一个只有钳工和刨工的修理车间。

我初到棉机厂了解到的情况是:全厂七十五人,只有办公室六七个人在上班;两个已退休的一把手和两个未到退休年龄却挂在棉机厂的一把手;车队十二台车,四台坏在了厂里,两台因事故扔在外省没有处理,另有五台车的司机在外干活,不知去向;两个车间停产,职工回了家;出纳帐上只有六十四元可支出的办公经费;为了各种问题,职工三天两头到公司闹事,闹得公司领导不得安宁了,就把我调来当了挡箭牌。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马上任的。

我到棉机厂,开始天天失眠。怎么能让棉机厂起死回生呢?跟在吴店一样苦干不行,这里没有我可干的活。这里的特点是无活干,人心散。对了,“找活干,聚人心。”这不正是治理棉机厂的妙方良药吗?我找到了六字要诀。

在公司的办公会上,我提出了我的想法和措施。第一要政策:就是要公司所属棉厂一年几十万担棉花的调运集并任务,交由棉机厂统一派车完成;全县各厂一年用的打包铁丝由棉机厂统一打扣,不许私人接活,这项工作由棉机厂计划、进货、加工、供应,垄断经营,公司负责定价和凭棉厂回单结帐。第二是上项目。新建一个汽修车间,以修棉花系统的车为主,凡棉花车辆不准到外面修理;新上一条棉絮生产线,棉花企业有优势,利用棉花下脚料,成本低,又是劳动密集型项目,可以多就业。第三要给注入资金。因工业企业贷款困难,请求棉花公司以收购资金为名,给棉机厂转贷五十万元,用以维修汽车和机台、启动现有项目,使所有职工都能返岗上班。人有事做了,麻烦就会少了,公司也得安宁了。

公司办公会认真研究了我的方案,认为虽然有些庞大,但也不失为治厂良策。有人操心总比撂挑子强。再说了,这样以来,人人有活干,就没人去找领导扯皮了,岂不两全其美,所以就一一照准了。

这样一来,我就有事可做了。公司领导看我忙得辛苦,说我在原单位有车坐,到棉机厂没有车,要给我一辆旧车,我嫌破,又是别人坐过的,就谢绝了。

千头万绪从何抓起?还是召开了一个会,共产党的传统就是会多。要把领导的意志变为大家的行动,开会是个有效的办法,我也不例外。但这个大会还真难开,提前两天通知,结果人还是未到齐。后来我就上门谈心、补会。在会上我诚恳地向大家述说了我的全盘打算。大部分职工也知道我在原单位的作为,听了我的安排,觉得我不是个应付大家的过客,也没有空话官腔。大家都表示:有活干谁愿意当懒汉?经过细致地分工和耐心的思想工作,百分之九十五的职工走上了工作岗位。

挂职的老干部先挂着,因为他们已无意志干事了,职工对他们也失去了信任。我提拔了两个年轻干部到厂部任副厂长。他们懂专业、有魄力,分别负责一个方面的工作,我也省了些心。但做好这些工作都不是一蹴而就,像说说这么简单。

先易后难,先恢复再创业,这是我的基本思路。

棉机厂的老车间主任老李是个能人,百事通。前几年因看不到希望,失去了信心,工作消极,无所事事。我起用他任机加工车间主任,根据他的建议,在原有的基础上,新购制了一台精密铣床,一台车床和一台刨床。加上原有的两台旧车床,机加工初具规模,基本上能满足普通工件工艺的需要。为了完善配套,还建了一个翻砂车间。

原棉机厂的专利产品“旋筛式”籽棉清理机,因为管理和资金问题停产两年了。我又把它捡起来,恢复生产,并派销售人员走出去拿定单,起死回生。

我亲自到天津大成五金公司签订打包丝的购销合同。回来又同各棉厂签订了供货合同,再添置了几台铁丝打扣机,这项业务也稳妥有序地开展起来了。

我又起用原车队的老队长老刘任副厂长,专管车队。我跟他分工,我负责到公司拿调拨计划,他负责调度车辆。又派既懂交通法规又善于交际的小胡南下南昌、东走南京,去处理两起棘手的车祸事故。尔后,修理好几台坏车,从新开会选定司机,签订运输承包合同。车队也活了,又恢复了棉花车队的生机。

至此,原有经营项目,均得到了恢复、充实和扩大。全厂所有职工凡愿意上班的、能上班的都有了工作岗位。

我又跟老李商量,由他兼管上马了汽修车间。我负责同各厂协调关系。

棉花业务主要是靠国家贷款经营。若能利用好计划经济的优势,打好擦边球,对我们棉机厂的生存和发展至关重要。所以我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周旋在公司科室和各棉厂厂长之间。凡有会议,我必设宴相邀;个别来访,也必盛情款待;逢年过节,更有礼物相赠,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两年之后,我不但还清了借款,保证了职工的工资,各项福利也优厚到位。我还去武汉买了一辆新的桑塔纳轿车。有一段时间手拿“大哥大”,坐着桑塔纳,出入歌厅饭店,虽说是应酬需要,可自己真有点飘飘然。

常言道“露头的椽子朽得快”。我的作为招来了一些麻烦。买车前虽然给老总打了招呼,但公司老总当时还坐的旧切诺基,看我坐着新车,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县社主任更是放话:“一个棉机厂厂长竟然坐着新轿车,得把它收上来。”不快归不快,放话归放话,到了也没见谁把我的车子给收了。

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当时有股风,乡镇干部都想调进城关来,调上来的干部家属都想到棉花公司来。棉花公司安排不了,就都到了棉机厂来,这些人不接收不行。新接收的人员一时心态调整不过来,都以为自己降格了,下车间不愿意,苦累一点的活不想干,个个都说自己原来是坐办公室的,条件如何宽松如何优越。殊不知你老公在下边是一方土地,人家不得不尔。没进来想进来的,进来了要挑工种的,几乎天天有人找,使人不胜其烦。

没得办法,只有开拓业务,增加容量。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是清华大学研制的真空管可以利用太阳能制造热水器。已由泰安一家工厂批量生产。我想这是一个新兴的产业,一次投资,长期使用,节省能源,应该是个好项目。我带领吴副厂长和一个技术员,上北京咨询,到山东考察。最终决定购进真空管,自己设计制造了太阳能热水器。当时的太阳能热水器还没普及,全国也没几家生产。所以,销路效益都很好。该项目还荣获全国供销总社科学成果三等奖,荆州地区科学进步奖。

按最初设想,还有棉絮厂没建起来,现在是时候了,有资金也有精力来启动这一计划。山东青岛是纺机基地。我带人到青岛胶东各纺机厂考察,购回清花机、梳棉机等一整套设备。又在西环路征了十亩地,投资一百五十万元,用半年时间,建成一座崭新的棉絮厂,可安排二十余人就业。

棉絮厂的生产运营,原料我们是有优势的,可以到棉花公司拿计划。而市场销售,对于我们却是个新课题。开始,我们的销售方向是往西北、东北走,但效果不理想。后经朋友介绍,跟武汉的“三五0六”军工厂联袂,我给他们提供絮片、棉胎等半成品,由他们再制作成军大衣和军被供应部队和市场。我们的销路才初步打开。我曾跟“三五0六”厂的伙伴们一起到过江西、福建、广东、广西和湖南多个武装部门的军需处考察,了解市场需求情况。觉得前景不错,我们就不断地扩大生产。

1995年夏天,我和棉花总公司管工业的副总张新华一起到新疆的乌鲁木齐参加“乌贸洽谈会”。主要任务是把我们的“旋筛式”籽棉清理机在“乌洽会”上展出。那几年新疆开始大量种植棉花,对棉花的深加工尚不成熟,我们对那里的市场也不了解。一方面参加“乌洽会”,另一方面考察新疆的棉花市场和加工生产情况。

我们从武昌的南湖机场乘“737”客机飞到北京,再转乘“图-12”大型客机飞向乌鲁木齐。“图-12”是前苏联产的,分前中后仓,左中右三组坐位。在空中飞行,巨大的轰隆声感觉像坐空中列车一样。在八千米高空俯瞰下边的沙漠戈壁、城市绿洲,就像苗圃盆景一样。飞机以每小时八百至一千公里的速度飞行半天,再看下边的地标,飞机像没走一样,才知新疆有多么辽阔广袤。飞行了五个多小时,飞机到达了乌鲁木齐市上空。不巧正赶上当地刮起沙尘,乌鲁木齐上空黄烟滚滚,飞机盘旋了两圈才艰难着陆。着陆后,大风裹着黄沙,灌得耳鼻都是沙尘。加上空气压力变化,耳朵也听不见。迷迷糊糊躲进了出租汽车,拉到宾馆,少作清洗休息,才恢复正常。

在“乌洽会”上有我们的一个展位。我们把展版、资料摆好,轮流值守,展出三天,效果不佳。这三天,我们从宾馆到会展大厅,天天乘车往来;在饭店或路边摊上吃东西;夜晚看民族风情的演出或闲逛。接触了不少当地的汉族和维族同胞,他们都说着有西北特色的官话。他们的服务态度、谈吐举止都非常友好文明。听一个亲戚说,新彊地区主要是********,只要民族之间不起冲突,社会秩序还是很好的。

展会结束,我们准备先到西线走一圈。我们坐的是乌鲁木齐到伊犁的长途卧铺车。头天晚上九点钟起程,在车上睡了一夜,天放亮时,司机把乘客们叫醒,说前边就要到赛里木湖了,请大家欣赏赛里木湖日出和湖边的美丽风光,大家顿时兴奋起来。车到湖边停了下来,人们才刚走出车门,又纷纷退了进来。因赛里木湖是高海拔湖泊,虽是盛夏也寒气袭人。游客们都穿的是夏衣。进到车里有的加几层单衣,有的裹着被子,重新走出车来。

啊,风景太美了!回头向着来的方向瞭望,一片大草原,夜里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异常清新,迎着旭日的光芒,水气濛濛,竟然还生出一道彩虹,两头扎在草原里,像一个大大的七色彩门;草原近处,野花绽放,一片一片的,绚烂夺目;站在公路边向北,一望无边的赛里木湖水,清澈蔚蓝;再往北看,隐约可看到远处的雪山。

听司机说昨夜已经走了六百公里路,再往西走,就是果子沟和精河县。那里山大,十一月份以后,大雪就会把进出的道路给封住,非到来年的三四月份不能通行。

欣赏完赛里木湖的美景,车子继续西行,沿途再没停车。隔着车窗,看到山坡上、沟壑里,一片片白色的羊群,一道道飞流直下的瀑布,一簇簇烂漫的山花,还有满山墨绿色的杉树。这些景色像幻灯一样在窗外变换着,使人一路上迎接不暇,看得眼睛生疼。

下午,车到了伊宁市,我们先找到了我徐家的表哥家。徐家大表哥是在兵团工作,后来把他的几个兄弟子侄都招了过来,安排在农场里,度过了困难时期,现在都发家致富了。那晚表哥在家盛情款待了我们,但看出表哥有些焦虑不安。第二天安排他的内弟陪我们欣赏了伊犁河两岸的风景。听他内弟说,就在我们来的当天,表嫂因病住院了,所以表哥不能陪我们,我深表歉疚。更对不住的是,几年以后,表哥到湖北探亲,因为误会,竟未接到站,未曾晤面。以后想起,竟成一块心病。

回程途中,我们去了霍尔果斯口岸。霍尔果斯口岸是新疆的一个陆路出口。口岸与哈萨克斯坦国隔霍尔果斯河相望。口岸边有个很大的边贸市场。每天早上十点钟以后,只见霍尔果斯河岸边的戈壁滩上灰烟滚滚,开过来一辆辆重型卡车,那些卡车都是到边贸市场拉货的。一见此况,翘首以盼的商贩们说“老毛子过来了,准备开张了。”老毛子是当地人对前苏联人的称呼,现在是指哈萨克斯坦人。

边贸市场的货物堆积如山,主要是服装鞋帽和小电器,大多是水货。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都是重工业比较发达,而且单一,轻工业和生活用品匮乏。尽管这样,中国的水货商品还是在他们国家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听说一些商铺竟挂出“本店无中国货”的牌子,以示此店无假货。

从霍城回来,沿途又到新疆建设兵团四师、九师下辖的几个农场进行考察,那里的棉花很多,都是露天存放。新疆的人实在,还是社会主义思想,没变味。卖棉花不搞假,棉花质量很好,不像内地学会装底盖面,掺杂使假。特别是每到一地都能见到大量的棉花不孕籽,新陈积压,不加工利用。后约张副总的一个同学从南疆来,说那边的不孕籽堆积得更多。新疆的棉花以长绒棉居多,下脚料不孕籽的绒长跟内地的棉花绒长差不多,由于新疆当时还没进入市场经济,对这些不够重视。加工利用的能力也跟不上。若能把这些资源利用起来,产生的效益将是不可估量的。我们感觉到这是这次考察的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