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丹尼是谁(1 / 2)

 “呀,你怎么又发烧了?”

方沁睁开眼,看见年轻的医生站在病床边,手里拿着她刚测过放在床头柜的体温计。

这个长相清秀的实习医生每天早中晚都会在她的病房出现一次,有时是跟在查房的医生后面,有时是单独一人,也不说什么,看看没什么问题就走。

“我去找医生来。”实习医生放下体温计。

“你不就是医生吗?”方沁问。

“呃,我不能给你开医嘱。”小伙子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转身出去。

一会儿主治医生跟着进来,检查之后,开了医嘱,然后对实习医生说:“放心,你朋友没什么大问题。”

主治医生先出去了,实习医生一直等到护士把药水给她吊上,才转身准备走。

“等一下!”方沁叫住他。

“有什么事吗?”实习医生回过身,带着询问的表情。

方沁迟疑着开口:“请问,我们之前认识吗?”不会她也失忆了吧?有这样一个“朋友”,她怎么不记得。

实习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胸牌,笑容清朗:“哦,我叫赵桦,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吗?”

方沁一愣,还没待说声谢谢,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女医生探进半边身,对赵桦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找你半天,快走吧。”

百灵鸟般清脆声音,是苏晨。

方沁不由得仔细看去,她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果然长得挺漂亮,尤其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别有一番妩媚。这样的眉眼笑起来,嘴上还说着深情的话,是男人都很难拒绝吧?

“我先走了,下午有空再过来。”赵桦带着些歉意地笑了笑,快步出门而去。

方沁阖上眼,整理了一下思路。她知道自己再度发烧多半是由于心里的问题,情绪所致。可昨晚她就是不想理会,很累,心累。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生病,不是身体有多强健,而是她病不起,甚至根本没时间生病。上一次病得很厉害,还是丹尼四岁的时候,也是发高烧,整个人都烧得晕晕乎乎得,就是觉得累,太累了,甚至不想醒来。

后来是丹尼在耳边一声声的叫“妈咪”,她才终于挣扎着醒来。那天刚好是丹尼的四岁生日,她带丹尼去了医院,自己打了针,给丹尼输了血。丹尼输血后精神很好,到了晚上,她买了生日蛋糕,领着丹尼上了医院大楼的天台。

许了愿,唱了生日歌,吹了蜡烛,吃了蛋糕,然后,她对丹尼说,一起去看星星,就抱起他,一步步向天台的栏杆走去。敏感的小丹尼似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开始挣扎哭泣。她哄着丹尼,说宝贝别怕,我们一起去看星星,一起去找爸爸……

这时,刚好在医院做义工的潘明唯出现了。那个总是温和地微笑着的男子,他的笑容,好似春风般和煦,温暖了她的心,也让她重新有了笑声。更重要的是,他带给了丹尼从未享受过的父爱。

丹尼,是的,丹尼才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人。她既然把他带到这世上来,就要对他负责。虽然她可以肯定,即便以后潘明唯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疼爱丹尼。只是现在,丹尼的亲生父亲出现了。

——阿利,你还欠着我一顿“康马”,欠着我那么多个生日蛋糕,还有,一枚钻戒,粉钻。

——丹尼就快九岁了,你知道吗?他第一次笑、出第一颗牙、迈出的第一步……你都不在。

——你知不知道,除了你的雪儿,你的亲生儿子,也一次又一次进出ICU……

——你欠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忘记?你凭什么可以忘记!

方沁坐起身,拿起放在床头柜的药,喝了一大口水,缓缓吞下,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悲、是爱是怨、是伤是痛,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阿利,李云飞,你独自快活了快十年,现在,该轮到你还债了!”

李云飞看着赵桦皱了下眉:“你现在外科实习,怎么总往内科跑啊?”

赵桦还未及答话,后面跟来的苏晨道:“他呀,又看‘超级病毒’去了。”

“超级病毒?”李云飞嘴角扬起,“小苏大夫怎么又乱给病人乱起外号?”

苏晨瞥了一眼李云飞,鼻子里几若未闻地哼了一声,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走开。

“她干什么?”李云飞冲着苏晨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谁欠她钱了?”

“师姐是在吃飞醋。”赵桦笑嘻嘻地道,“‘超级病毒’,就是累得我们‘超人医生’大病一场的人呗。”

“你是说咱们院的第一个甲流疑似——方沁?”李云飞扭头看着赵桦,“你认识她?”

“我怎么可能认识她。”赵桦挠了挠脑袋,“嗯,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她应该算是我姐的情敌。”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云飞略一凝神,明白过来,“原来竟是她……”

赵桦的姐姐赵一枚是他的朋友。两个人开始是在网上一起打反恐精英CS枪战游戏的网友,赵一枚的网名是“灭绝师太”,取自金庸笔下的峨嵋派绝情掌门;而“小李飞刀”则是古龙笔下痴情的武林高手。两人的网名凑到一起,倒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两人脾气相投,也算无话不谈。因为是在虚拟的网络上,没有任何的忌讳和隐瞒,赵一枚遇上情感困惑时,经常向李云飞吐露。李云飞也不含糊,每每从一个男人、一个百花丛中过的男人角度对她进行点拨,所以对她和某人的恩恩怨怨、爱恨纠葛也算从头到尾一清二楚。

不过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在网上并肩作战了两年,谁也没料到会有朝一日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相亲。

李云飞那次其实是替同事顶缸的,一场乌龙相亲,却让他们从网络中走出来,变成了现实中的朋友。而且有赵桦夹在中间,添柴加油、有意无意地撮合。但两人各自有自己的问题,就像两条平行线,肩并肩容易,相交?还是颇有些难度的。

李云飞每周四坐门诊,准点上班,准点下班。

走出门诊大楼,听见有人叫:“Dr.Lee(李医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除了她,这里谁还会用英文这样叫他?

转过身,果然看见方沁正微笑着向他走来。今天她没穿病号服,换了条款式简洁优雅的连衣裙,脚下是三寸高跟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乌黑的短发以一个柔美的弧度收拢在腮边,更衬得肌肤胜雪,唇似樱桃,眼若星辰。

这才是她平日里的惯常形象吧?和赵一枚差不多,都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她这般温婉可人的样子,从外表上看,和赵一枚完全是两个类型。

李云飞站定了等着她走过来。无论这个女人想玩什么花样,他都准备接招拆招。

“方小姐,这么快出院了?”李云飞基于礼貌地开口。

“是,这还要多谢你。”方沁含笑看着他。

谢我?李云飞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下,方沁已经继续说道:“所以今晚请你吃顿便饭,聊表谢意。”

李云飞盯着方沁,她的笑容纯净无害。

高,真是高。她肯定事先查到了他今天出门诊,她甚至不问他今晚有没有空,请他吃饭的口气一副理所应当的不容置疑,似乎明白地告诉他,这次不去,以后就会没完没了。

亏了赵一枚还自称灭绝师太,压根和她不是一个级别的呀。她为什么会找上他?她对赵一枚和他的关系了解多少?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他还不想把底牌亮出来,还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吧。于是便好整以暇地道:“那里话,应该我请你,略尽地主之谊。”

方沁一愣,想不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于是便点头道:“好啊。”

她倒是真不客气。李云飞心里想着,脸上还是淡淡一笑:“那行,我去拿车,你到门口稍等一下。”

无论对谁,风度总是要保持的,尤其涉及赵一枚,他起码要在面子上做足功夫。至于自己胳膊上那条疤的来历,他也是后来才想起来,那天有个仰慕他的小护士问他那条疤是否去年汶川抗震抢险的纪念,他回答说是十年前的旧疤了。当时她没准就躲在一旁的人群中偷听。否则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那天他可真是被方沁吓了一跳。

一辆黑色的大众途锐缓缓开到医院大门口,方沁往旁边闪了闪。李云飞已经从车上下来,绕到右边,手放到后面的车门把手上,略一犹疑,又向前半步,拉开了前面副驾的门。

两人都上了车,李云飞一边把停车卡递给门卫,一边随口道:“系好安全带。这车是借的,我的车前两天被人家追尾,还在修。”

方沁没有说话,坐在他旁边,觉得心跳有些不稳。

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李云飞眼睛看着前面,问道:“女士优先,说吧,想吃什么?”

方沁立刻答道:“泰国菜吧。”

她还真是和泰国铆上劲了。李云飞用余光瞟了方沁一眼:“正好,我知道一家很正宗的泰菜馆子。”说着向右一打方向,车子滑到路边停下。

方沁正奇怪他想干什么,却见李云飞扭过脸,向她俯下身来,混合着消毒水味的淡淡松木清香直逼鼻尖。

心脏“嗵”地一跳,血液瞬间全涌上了头,方沁身体僵直着一时不知作如何反应。李云飞已经伸长手臂,从她脑袋后侧扯过安全带,一路拉到左边,嘴里念叨着:“要上高速,系好安全带。”

“咔”地一声轻响,李云飞把安全带扣好,抬起头,两张脸相距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

“很热吗?你怎么脸都红了?”李云飞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方沁一言不发避开他的目光,把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眼睛看着车两旁掠过的景物,不再说话。

李云飞只道她着恼了,心想明明是她先故弄玄虚、吓他一跳的。于是便道:“我胳膊上的疤的来历,你是那天听我对护士说的吧?”

方沁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会跟你们医院的护士说吗?”

“你什么意思?”李云飞心里不快,语气也不由冷淡起来。

方沁转回头,看着前面,缓缓道:“那你有没有跟她们说过,你右边臀部还有个伤疤,三角形的?”

“兹——”伴随着刺耳的急刹声,车子斜斜地停在了路中间。

跟在后面的车也一个急刹,差点追尾。

“妈的,怎么开车的!”后面的司机按下车窗大骂。

李云飞定了定神,重新启动车子,开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个疤,还是他本科毕业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喝高了,摔坐在破啤酒瓶子上扎伤的,伤口不大却很深,害得他接连一个星期都只能在床上趴着。这个疤,可是连自己的亲娘老子都不知道。

“专心开车,注意安全。”方沁不紧不慢地说。

李云飞猛地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呼啸着冲上了高架桥。

从高速上下来,车速减缓,拐了几个弯,李云飞似乎漫不经心地道:“黄乔珊最近还好吧?”

“黄乔珊是谁?”方沁看也不看他,淡淡道,“别费心思猜了,你的前任女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李云飞狠狠磨了磨牙——好,我不猜,等你说。

天色已暗,路边是一栋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开近了才看清,原来每栋别墅,就是一家餐馆。

李云飞停好车,熟门熟路地领着方沁来到其中一家,门口简单的“泰厨”两个字。

进了门,里面的装修颇有东南亚风情,一楼地方不大,客人倒不少,几乎已经坐满了,两个小孩嬉笑着正往外跑,前面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手里举着什么吃食,一头撞在了李云飞身上。

“叔叔对不起!”后面大一点的女孩赶紧道歉,拉走了小男孩。

李云飞皱了皱眉,掸了掸衣襟。他嫌恶的神情,一丝不漏地被方沁看在眼里。

“这里是本市最正宗的泰菜馆子,主厨是曼谷来的,女主厨。”李云飞向方沁介绍。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胖子,短短的寸头,方面大耳,穿着月白的对襟衫,棉麻长裤,蹬着双黑色的懒汉布鞋。

“呦,李二,最近忙什么呢?有日子没来了呀。”胖子一口正宗的京腔,迎上来谙熟地招呼着,瞥了一眼方沁,低声对李云飞道,“又换啦?眼光不错。”

“扯!麻利点儿找间房给我。”李云飞一脸的不耐烦,口音也带上了京腔。

“得,二楼老地方,给你留着呢!”胖子拍了拍李云飞的肩膀,暧昧地笑了笑,“快上去吧,保证清静。”

“老宋,这儿的老板。成天嘴巴跑火车,你别理他。”李云飞对方沁说。

方沁微微冷笑,跟着李云飞上了楼。

二楼的几间包间都是以花木命名的,李云飞带着方沁走到最尽头一间。看着包间上的名字,方沁心里一动。

——“木槿”。

木槿花,在泰国清迈随处可见,一丛丛宁静雅致,清香悠长。

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

两人进房间面对面地坐好,随即有身着泰裙的女孩子奉上清茶。

李云飞把菜牌递给方沁:“想吃什么?随便点。”

方沁却不接,浅浅一笑道:“你是这的常客,还是你来点吧,我没什么忌口的。”

李云飞也不看菜牌,略想了想,张口就点了腌虾沙拉、冬阴功汤、香兰叶包鸡、咖喱海鲜、菠萝饭、泰式空心菜、泰式炒河粉、糯米香芒。也不再问方沁的意见,便示意服务员下单。

服务员点了点头,微笑着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包间的门,淡淡的薰香味道缭绕在空气中。

方沁看着李云飞道:“看来你很喜欢泰菜啊,怎么居然没有去过泰国旅游?”

“你的逻辑有问题。”李云飞喝了口茶,“喜欢一个国家的菜,就一定要去那里吗?”

方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只是说,想要吃得正宗,最好能去到当地。听说中国内地现在去泰国旅游也是很方便的?”

李云飞抬眼看她:“是很方便,方便去的国家现在多着呢,而且是落地签。可我连中国大陆都没跑遍,主要是没空休假旅游。”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他的成绩,更多的不是靠天份,而是勤奋和努力,比别人多几倍的付出。

“李主任可真是大忙人。不过你也出过国吧?是进修,还是访问?”方沁道。

“我登在网上的简历里不都写了吗?”李云飞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多些镀金的经历罢了。”

“哦?那你参加援非医疗队,那么艰苦的经历,也是为了镀金?”方沁的笑意中带着玩味。

“差不多。去美国是在技术上镀金,去非洲是在政治上镀金。”李云飞自嘲地笑了笑,“当然,去非洲有更多练手的机会,我反而更喜欢。”

“练手?我还以为你去非洲是因为爱心……”方沁道。

“爱心?”李云飞嗤地一笑,“我更爱手术刀,治病救人的过程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挑战和享受。”

方沁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你是太自谦呢,还是太坦白?”

“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我一向喜欢坦白,你呢?”李云飞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嘴角挂着慵懒的笑,目光却是犀利地射向方沁,带着探究。

方沁不接他的话,却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对自己的病人,总是有爱心的吧?”

李云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的逻辑还是有问题,医生必须的是精湛的医术,而不是泛滥的爱心。照你这样说法,自己不喜欢的病人就不去治了?”

方沁淡淡一笑:“原来你确实跟我想的不一样。”

“哦,差点忘了,好像听说,你也是医生?”李云飞眼神中带着些戏虐,“我猜是儿科吧,最适合爱心泛滥的女士。”

方沁不答,看着他似是随口问道:“你好像很不喜欢小孩?刚才进门口的时候……”

“你对我观察很仔细嘛。”李云飞的语气里透着些讥讽,“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比较讨厌调皮的小男孩。”

方沁的表情微微一滞,立刻又恢复了自若:“你若是有了自己孩子,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李云飞眉毛一挑:“婚姻是麻烦,小孩子更是麻烦,我为什么要生一个出来给自己找不麻烦?”

方沁的眼里似有浓浓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垂下了眼帘,盯着手里的杯子,隔了片刻,才缓缓道:“是啊,像你这么冷血的人,做外科医生是合适了,做父亲,还真未必……”

“哎,这你又错了!”李云飞打断她的话,“我的血可是热的,而且每年都会去献血呢。”话一出口,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这么急着辩白。

“捐献骨髓呢,你也会吗?”方沁抬起头注视着他。

“当然。我一家,父母兄嫂,都在中华骨髓库有备案,随时准备着。只是一直还没有机会罢了。”李云飞道。

方沁又垂下眼,双手握着杯子,却并不喝,一圈圈地缓缓转着,似在思考什么很艰难的问题。

李云飞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啊?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些发紧。这个女人,把他约出来,云山雾罩地聊了一通,到底想干什么呀?

正要开口,却听方沁道:“你捐血捐骨髓,也是为了‘镀金’吗?”

“那可不是,纯粹是乐于助人。”李云飞坦然一笑,“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这么点觉悟和爱心我还是有的。譬如说方医生现在有什么需要,我绝对会捐给你。”

“哦,那么捐献些别的呢?”方沁目不转瞬地看着她,一字字道,“比如说,捐精?”

李云飞正喝了一口茶到嘴里,一听这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勉强吞了下去,确是呛得连声咳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着方沁道:“方小姐,我,没听错吧?”

方沁神色如常,波澜不惊地道:“我就是随口问问。”

李云飞点头:“可以考虑啊,反正那东西,不捐也是浪费了,哈哈!”一边笑,一边心道:你既然都说的出口,我一个大男人又有什么可害臊的?

方沁居然也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李医生这样优秀的人,想必基因也是优秀的,浪费了确实可惜。”

李云飞简直无语了,只有继续皮笑肉不笑:“方小姐过奖了。不过按照中国的规矩,好像是不可以捐给认识的人的。”

方沁目光沉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李云飞忙道:“来,尝一尝,味道可还正宗?”

方沁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点评:“腌虾沙拉,嗯,酱料浓过头了;冬阴功汤,柠酸有余,辛香辣不足;香兰叶包鸡,勉强;咖喱海鲜,还凑合;菠萝饭,不行,里面的咖喱粉,鱼露都不到位,而且米粒很湿,所以香不起来;泰式空心菜,是发酵水荫豆鼓炒的吧?还行;泰式炒河粉,中规中矩,泰味太收敛了,还用的黄柠,炒得也太湿太软……”

李云飞自己几乎忘了下筷子,看着她如美食家试吃般一一道来,把这里的招牌菜都贬得一塌糊涂,却又似乎论据充分,让人无从辩驳。

“还有一道糯米香芒没上吧?”方沁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希望最后的甜品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不至于吧?”李云飞连着吃了几大口,“我虽没去过泰国,但去过马来西亚。东南亚的菜式口味,这里应该也算正宗了。”

“你去过马来西亚?”方沁的目光闪了闪,“马来西亚哪里?”

李云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