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丹尼是谁(2 / 2)

“那里……我知道,与泰国南部的宋卡府接壤。很多马来人都会从那过境到宋卡府的合艾市区旅游的,怎么你没顺道去吗?”方沁的问话看似随意。

又是泰国!李云飞简直有些烦她了,耐着性子道:“方小姐,我好像刚刚已经解释过了,我出国也不会是去旅游,是参加的国际医疗队。”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去的马来,也许是小时候呢。”方沁一脸的无辜。

“那是十年的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李云飞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她肯定是有备而来,索性也就直说了。

“十年前……夏天……七月份?”方沁紧盯着他。

“对。就是那次我遇上意外,车子坠崖,爆炸,我头部受创,送回国,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据说当时的汽车事故当地报纸都有登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谁告诉你,你昏迷了三个月?”方沁问。

“这是事实,需要谁专门告诉我吗?”李云飞不出声地冷笑,“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我信你的话。但那不是事实。”方沁缓缓道。

李云飞嘴角扬起:“哦?那你倒说说,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那三个月你并没有昏迷,而是在泰国。你头部的确受了伤,手术后你失忆了,忘了那三个月的事。”方沁目光深长地注视着李云飞。

李云飞愣了一下,忽地哈哈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吗?”

“你会相信,因为有证据。”方沁语气肯定。

“什么证据?”李云飞斜眼睨她,脸上镇静,心里却没来由地收紧了。

“他们骗了你,你的记忆也骗了你,可你的身体不会骗你,你的感觉不会骗你。”方沁看着他,缓缓继续,“你说你昏迷了三个月,那么醒来时,你手臂和腿部的肌肉是因为长期的卧床而松软萎缩,还是反而像锻炼过一样变得更强韧发达?你的皮肤是因为长期在室内而变得苍白,还是反而像常常在阳光下暴晒一样变得更加黝黑?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泰国菜?你伤愈后第一次吃到泰国菜是什么感觉?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居然也认得几个简单的泰文、听得懂一些常用的泰语?……”

李云飞表情渐渐凝滞,呆呆地看着面前不断开合的樱桃小嘴,那里吐出的一句句绵软话语,却仿佛是雷公电母劈下的一声声炸雷、一道道闪电,掘起了多年前就埋下的种种疑惑,照亮了暗沉黑夜中最不为人知的角落,直震得他心中狂跳,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一阵阵发黑……

屋里一片安静,只余浓郁的咖喱香气萦绕在鼻尖。良久,李云飞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方沁抿着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漆黑的双眸好似沉静的潭水泛起了漩涡,直要把他扯进深不见底的另一边。

另一边的真相,是什么?

李云飞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说完了?”

“十年,你觉得能说完吗?”方沁平静的语气,却散发出绵延无尽的感伤和无奈。

李云飞注视着她,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们,曾经在一起?”

一瞬间,方沁的眼眸中似有波涛涌动,但很快就避开他的目光,垂下了眼帘。

橙黄色的灯光下,李云飞看到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蝴蝶的翅膀,想飞却无力,在眼底投射出交错未明的阴影。

蓦地胃部一阵强烈的痉挛,随即尖锐的疼痛向四肢百骸辐射开来。那只无形的手也再一次抓住他的心脏,却不像以往那样慢慢地揉捏,让他恶心到想吐,而是大力撕扯着、碾着、绞着,痛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还有事,先走了。”方沁突然站起来,仍是不抬眼看他,拿起了手袋,“过些天我会再来找你。”

李云飞愣了愣,也站了起来:“你……等一下,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出租车就行了。”方沁推开椅子,快步走向门口。

李云飞赶紧追上两步,伸手想拉住她,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有些无措地叫道:“方沁——”

方沁身形一滞,肩头微微颤抖,似是在强自隐忍,终于还是没有回头,低低说了声:“不必麻烦。”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云飞望着她落荒而逃般匆匆向走廊那头走去,眼看着那飘飞的裙角一闪,窈窕的背影就消失在楼梯口,脚下却像生了根般动弹不得。一手按着门把手,一手用力抵住上腹部,微微弓了身子,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痛。很痛。

原来每次见到她时,那种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不是别的,竟然是痛——胃痛、心痛、从头痛到脚。

为什么会痛?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会忘记了?忘了事,也忘了人?

为什么,在即将触到真相的这一刻,他竟然没有勇气去追问?

这一夜,李云飞注定要以失眠度过。

闭上眼,和方沁相见的一幕幕就会像放幻灯片一样,不停地闪过。以往赵一枚提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也一点点地串在了一起,汇成了逐渐清晰的脉络。

当初他应该的确是在马来西亚的那个地方翻车坠崖,却不知怎样会越过国境,到了泰国。

不知如何会遇见她,和她在一起,三个月。然后不知为什么分开,他回了国,做了手术,醒来,记忆中不再有她,不再有那几个月。

而她,她一直在找他?

那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起她那心悸到让人颤抖的目光,她爱过他?她爱他?

当初他也是爱她的吗?不然为什么他明明忘了她,看到她完全陌生的脸,还是会止不住地心痛?

相隔十年的重逢,本应是惊喜万分,然而他却没有认出她。他忘了她,而且忘得一干二净。

那对她,该是怎样巨大的打击?在急诊室的走廊上,她那愕然失措的神情、不肯置信的目光,和倒在他怀里的柔软身体……

还有后面,一次又一次,他对她的冷淡、对她的讥讽、甚至对她的厌恶……

内疚像毒蛇一样咬噬着他的心。他怎么可以那样刻薄地对待她?那样卑鄙地揣测她?他怎么可以无耻地忘了她、忘了一切,然后毫不惭愧地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李云飞大力扯了扯头发,仰起头,“嘭”地撞向床头的靠板。

除了一下钝痛,什么也没有。没有闪电般掠过的记忆片断,只有方沁暗夜星辰般哀怨绝望的眼神。

十年前,她才多大?算来算去也不过十七八岁。那时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原来,他的第一个女人,是她。他们,是彼此的第一个吗?

他在记忆中遗忘了她,她却在他心上、身上悄悄留下了烙印,所以这么多年,他竟无法真正爱上别的女人吗?

而她,离了婚,带着丹尼……

——丹尼?

李云飞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嗵嗵直跳,那个孩子,是哪来的?

赵一枚只和他提过,方沁是潘明唯的前妻,但丹尼并不是潘明唯亲生的,而且那孩子有病,好像还是很严重的病,所以姓潘的那滥好人一直和他们母子不离不弃的,搞得赵一枚纠结到死。

那孩子,既然不是潘明唯的,会是谁的?有病的弃婴,被方沁好心收养?……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不对劲。

李云飞翻身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却是越走越烦燥,心里像有个猫爪在抓。

又转了两圈,实在忍不住,李云飞拿起手机,调出了赵一枚的号码,希望她没有关机睡觉的好习惯。

“喂?”赵一枚的声音迷糊着。

“我李云飞啊。”

“小李?出了什么事?”赵一枚似乎吓了一跳,也是,平时他多是在网上聊天,极少打她手机,尤其是,现在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呃,别紧张,我只是找你打听个事。”

“小李,你有病啊?半夜三更把我吵醒,就为打听个事?”赵一枚最恨别人吵她睡觉了,再好的朋友也不行,毫不客气地发泄完不满,才放缓了语气道,“说吧,什么事这么急,打听到我这儿来了?”

“是这样,我一朋友的孩子得了重病,今天刚确诊,他心里挺难受的,我陪了他一晚上,想安慰安慰他,却不知道那个病的预后情况怎么样。刚想起来,你上次提到在香港的那个小丹尼,也是这个病,所以问问你。”李云飞不想引起她怀疑,打算从丹尼的病情入手,逐渐套她的话。

“丹尼?”一提到这个名字,赵一枚的声音一沉。

李云飞如何不知道那是她的死穴?不过这实在是事关重大啊!师太,对不住了,别怪我小李有异性没人性。哦,不,你也是异性,虽然我一直把你当哥们儿来着。但这件事情搞清楚了,说不定对你也大有好处啊。

“那孩子的的病……”赵一枚还有点迷糊着,怎么记得好像没有告诉过他丹尼得的具体是什么病呢?

“是啊是啊,挺麻烦的病,能治愈吗?”李云飞怕她想明白了,赶紧打马虎眼。

赵一枚奇道:“你不是医生吗?怎么反倒问我?”

“隔行如隔山,内科外科差远了去了。”李云飞随口乱诌,“我朋友那孩子才两岁,我主要是想问问你知道丹尼这些年治病的情况吗?不行也让他带孩子去美国治病去。”

“去美国也没用,他们不就是从美国来的嘛。这病要根治,只有做骨髓移植,不然……很难活到成年。”赵一枚的声音低了下去。

“骨髓移植?”李云飞想起方沁听到他们一家早就在中华骨髓库有备案后的反应,不由心里一沉,“那个小丹尼,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哪那么容易啊?她自己和家人的就都不合适,等了这么多年,从美国到中国,几大骨髓库都没有合适的。丹尼的亲生父亲也找不到……”赵一枚语气透着无奈,一边暗自磨牙:小李,你真他妈的欠揍!上个月我刚跟他摊牌,说好以后各走各路。我这才缓过一口气,你又来揭我伤疤!

“等等!”李云飞心里一紧,打断她的话,“你说丹尼的亲生父亲找不到?为什么?”

“谁知道?那孩子就没见过他亲爸,可能早死了吧!”赵一枚在电话那边一翻白眼,李云飞在这边立刻打了个冷战。

“他快九岁了。一生下来就有病,现在每十天就要输一次血,每个月都要做排铁治疗,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也挺可怜的。”赵一枚叹气。你可怜,其实我也可怜,命运弄人哪,死结、死结。

李云飞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相关病因:一生下来就有病,定期输血、排铁治疗,需骨髓移植才能根治,否则活不到成年……

“那孩子,是什么型的地贫?”李云飞试探着,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好像是叫贝塔型。”赵一枚道,“你那朋友的孩子是什么型的?”

果然,是地中海贫血。李云飞的心一沉。

那是一种遗传病,当父母都是同型地贫基因携带者,根据遗传规律,生下的孩子,一半的几率和父母一样,也是带基因而不发病;四分之一的几率是继承完全健康的基因;另四分之一几率,结合了父母双方的地贫基因,表现为重症地贫。丹尼,就是那不幸的四分之一。

贝塔型地中海贫血,在中国多发于广东、广西、海南、四川、重庆等地区,李云飞的母亲是北方人,父亲却是广东人,他的哥哥在三年前结婚体检时,就检查出带有贝塔型地贫基因,好在嫂子一切正常。

当时哥哥还特别嘱咐他也去做一下检查,他不屑一顾,说自己根本不会结婚,更谈不上要小孩,所以绝不会祸害到下一代祖国花朵。

赵一枚等了片刻不见回答,使劲喂了两声,“小李?小李?”

李云飞僵立着,握着手机的手从耳畔无力地缓缓垂落。

暗夜无星,整栋楼密密麻麻的窗口都黑洞洞的,唯有一个是亮着的。

李云飞逐一关掉满屏幕关于地中海贫血的网页,连线开始狂打CS反恐精英枪战游戏。还好这世上总是会有一些人,像他一样彻夜难眠,可以与他作伴,哪怕只是在游戏中。

岂料因为心绪不宁,章法大乱,不一会就浑身中弹,壮烈牺牲了。他又玩了几把,忽然觉得没意思,叹了口气,关了电脑,站到阳台上抽烟。

当捻灭了第七根烟头之后,李云飞仍然觉得胸口郁结,闷得快要爆炸。眼角余光瞥到阳台的跑步机,便踏上去调到最快档,猛跑了近半个小时,出了一身大汗,精疲力竭,却仍是睡意皆无。

走回餐厅,灌下满满一杯水,然后站到了酒柜前。

这是一个近两米高的酒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这些酒,当然不是用来做装饰的,它们都曾经是他的心头好。不过现在,玻璃柜门却被一把金黄的小锁锁着。

李云飞抬头看着酒柜,想了想,转身走到另一边的储物柜,打开柜门,脱出一个工具箱,翻了翻,拿起一把大号老虎钳。

几天之后,李云飞终于按耐不住,从医院搞到了方沁的联系方式。

又隔了几天,他找了个说辞,打电话过去。方沁对他客客气气,一副外交口吻,对于当年的事情,却是半句都不肯多说。

“你这算什么?告诉了我真相,给我来了个晴天霹雳,却又不完全告诉我?”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吗?最后一句李云飞没有说出口。

方沁依旧不紧不慢:“你自己记不起来就算了,如果从我的嘴里讲出来,和你听别人的故事有什么两样?那没用的。”

“怎么没用?”李云飞气滞,只好搬出了杀手锏,“那丹尼呢,你打算怎么办?也不告诉他吗?”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李云飞乘胜追击:“丹尼是我儿子,对吧?”

“是我儿子。”方沁强调了“我”字。

“这有区别吗?”李云飞不由心里来气,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居然不告诉他!

“有。丹尼是我养大的,况且他也已经有一个疼爱他的爹地了。”方沁淡淡道。

“你是说潘明唯呀?”李云飞不怒反笑,“再疼爱他有什么用?要救治丹尼,你还不是得来找我。”

李云飞不给她接话的机会,冷哼一声,继续道:“你最好带丹尼过来,跟我做个亲子鉴定!”

电话那头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方沁缓缓道:“你放心,我会尽快的。”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七月底的周末,早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来,带着盛夏的热力。

苏晨捧着一叠资料,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楼。出了电梯,喑熟地拐了个弯,按下了901的门铃。

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打开门,苏晨看着那张头发蓬乱、下颌发青的脸吓了一跳,未及开口,对方已经拧起眉毛:“这么早?什么事?”

苏晨知道他除非在医院,早上刚起时一贯是头脑不清醒、起床气极重的,于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怀里的资料递过去:“师兄,你失忆啦?不是你让我把这些拿给你的吗?”

李云飞这才想起来,一边接过资料,一边把她往里让,口中还道:“我当然记得,只是不用这么早吧?”“失忆”这个词,可真是他的心头刺。

“都九点多了还早?”苏晨说着,皱起鼻子嗅了嗅,“你喝酒啦?”

李云飞把资料放到桌上,淡淡道:“昨儿会诊完,和老鬼他们去吃饭,随便喝了两杯。”老鬼是荣海第一把刀,大名叫桂涛,人长得瘦小干枯,细眉细眼,平时看起来没精打采,往手术台前一站,却是精光四射,柳叶刀翻飞,堪称鬼斧神工。

“你这还叫随便喝了两杯?隔了一夜还一身的酒气。”苏晨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也知道我的酒量,什么时候见我醉过?”李云飞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嘴角。

“可你也知道自己的胃不好。”苏晨看着他,软语道,“云飞,你就不能爱惜下自己的身体吗?”

李云飞立刻像酸倒了牙似地咧嘴倒抽了口气:“忒肉麻了。叫我师兄,或者,李云飞。”

苏晨哼了一声,赌气地把脸扭到一边,眼光一转,突然大叫道:“李云飞!”

李云飞被吓了一跳,苏晨已经两步走到酒柜前:“你把我的锁撬了?!”

“什么你的锁?柜子可是我的,酒也是我的。”李云飞漫不经心地道。

“那酒呢?”苏晨指着指空了差不多两排的酒柜,快要急的跳脚,“酒呢?上个月我来时还是满的。”

李云飞微抿着嘴,抱手在胸,姿态慵懒,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苏晨围着餐桌转了一圈,又探头到厨房瞄了一眼,回身盯着李云飞,咬着牙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把那些酒都喝了。”

李云飞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是又怎样?”的无赖表情。

“你不要命啦?胃不好还喝这么多!”苏晨急道。

“我只是想试试看喝多少才会醉,可惜……”李云飞似是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打开酒柜的玻璃门,目光上下搜寻了一下,拿出一瓶日式青梅酒,递给苏晨,“这瓶适合你,送你了,当是赔你的锁。”

苏晨瞪了他一眼,换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你留着自己慢慢喝吧,最好喝出胃出血来!”

李云飞眉毛一挑:“哦,不去向院长告状啦?”

苏晨别过头:“你当我还是小时候啊?你那个牛脾气犯起来,我爸的话也不管用。”

“是哦,我们晨晨已经长大了,是大姑娘了。”李云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晨几若不闻地哼了一声:“已经是老姑娘了。”随即正色道,“无论如何,今晚可别再喝了。明天周一,是你的公开示范手术。”

“放心,我自有分寸。”李云飞淡淡一笑,把酒瓶放在餐桌上,“我去冲个澡。苏大夫,就不送了啊,记得帮我把门关好。噢,还有,谢谢你帮我拿资料过来。”

李云飞洗了澡出来,已是神清气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短短的头发湿漉漉地竖在脑袋上,还在往下滴着水,用块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往厅里走。

他一转身,却看见苏晨还坐在餐桌旁,手里把玩着那瓶青梅酒,皱了皱眉道:“苏晨,你怎么还没走?”

苏晨低声道:“古人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师兄,那你呢,是为了解什么忧?”说着抬起头看着他。

李云飞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嘿嘿一笑:“我有什么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好这两口。不过我是‘饮而有度’,其实也没喝多少,决不会耽误正事的。”

苏晨道:“自从春节那次你喝伤了胃,我把你的酒柜锁起来,这都半年了,你即便是酒桌上应酬都不怎么喝的。现在,又是怎么了?”

“很简单,酒瘾犯了呗。”李云飞仍是一笑。

“是吗?那你这两个月,不停地主动替人顶班,难道是值班也值上瘾了?”苏晨直视着他的眼睛,“师兄,你在逃避什么?”

李云飞怔了怔,一时没有说话。

苏晨低下了头,缓缓道:“是不是因为我……你觉得压力?……那晚在天台上……”

“傻丫头,你想哪去了?”李云飞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种宠溺的怜惜,“跟你没关系。你的那点道行,还吓不倒我。不过,你也别再浪费时间到我身上了,不然可就真成老姑娘啦。”

苏晨没有抬头,自嘲地笑了笑,心中略略放心,更多的却似乎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