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一样,也坐到桌子上。
我说:“那是一匹死马。”
霓裳说:“我就是要吃你一匹死马。我喜欢吃。”
又走了几步棋,我说:“那你现在晓得我是什么味道了吧?”
霓裳笑着,大叫道:“我又没有吃你!我只是吃了你一匹马!”
我拿起另一只马,说:“我还有一匹马,你要吃吗?这一只比那一只味道要好。”
霓裳朝我深入地看了一眼,鬼眼睛一扭,做了一个很特别的表情,很有风情,突然不做声了。
这时瓯女来了,她从机房里来,瓯女生硬地朝霓裳说:“霓裳,你带肥肉哥哥到福州赚钱去好了!”
霓裳听了,不理睬她,拿了围棋盒子里的一颗黑棋子在一颗白棋子上敲击。
她想了一会,说:“瓯女小妖娘,你会耍疯的!”
瓯女听了,大声地喊着说:“什么意思?我疯了,也不要你管!鬼妹!”
……
过了几天,霓裳走了,连一声拜拜都没说,她跟老板辞了工,人不知道到哪去了,行李也带走了。406室的五个姐妹,包括瓯女,都哭了一场。
有人说霓裳去找那个偷了公司钱的夏朝圣去了,有人去问海英是不是,海英说她也不晓得。
我们上班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很大的舞池子,那一个星期天,我一个人跑去听歌,从下午听到晚上,听得都醉了,晕了。歌厅里的人认识我,以前他们音响出了故障,我帮他们修过,被我瞎搞搞好了。我去放了刁寒唱的《花好月圆》,我让它反反复复地唱。
“春花秋月它最美丽,少年情怀是最真心;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呀,要好好地去珍惜。时光它永远不停息,把我们年华都带去;天上的风云它多变幻,唯有情意地久天长。好花美丽不常开,好景怡人不常在。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是……”
声音很大,我待在巨大的音响里,想把自己掏空。
晚上,厉从介和唐微微来到舞池。唐微微看到我,对我说:“韦雄黄,你怎么了?大家都在找你,你在歌厅待了一天?”
厉从介不愿和我说话,也不愿唐微微和我说话,把她拉走了。
后来,瓯女、海英、王丽薇她们来了。
瓯女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对我说:“你很想霓裳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瓯女和厉从介是老乡,是附近的茶山人,她看从介在,就走了。
四川万县电信工程队的川妹子来邀我去唱对唱,我也没去。她陪我坐一会,也跳舞去了。
工程队中间有两个性感的川妹子,天天穿着短装青衣,黄兢冈知道她们的名字。有一天我和老吴、黄兢冈他们在底下一楼的房间里坐着,她俩从门外走廊走过,手摆着,“铮”地一声,一串钥匙甩到了我们屋里,落到老吴的军裤裤裆底下。老吴不做声,顺手拣起来,藏了。两个川妹子那时还有点认生,歪歪扭扭地进门来讨钥匙,我们几个死活不给她。黄兢冈大笑不止,头乱抖,从介也兴奋异常。她们只好自己找,她们两个认定钥匙在老吴身上。老吴鼓励她们搜身,说你搜你搜,女子拿手在老吴身上摸,眼却看着别处,就是不敢摸老吴裤子口袋那里。老吴的军便裤裤裆肥大无比。我们哄笑了很长时间,才把钥匙还给她们。
就那样,我们熟了。日后,她们在大楼拐角处洗衣唱歌,我们叫她们唱大点,她们很大方,就把声音唱大了。
舞厅里的那一种旋转的灯影,让我对生活产生一种奇幻倒错的感觉。
瓯女抽空又跑到我这里来,说:“不骗你的,我也有点想霓裳,她是我大姐。”
我们俩在灯影里坐了好一会,她把手给我握着。
我没有和她说话。我想起有一天晚上瓯女发疯,跑到了我的屋子里,下半夜的温州是蓝色的,她非要悬空挂在我的脖子上接吻不可,那时,霓裳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过来,敲着我的窗子小声地叫:“瓯女!瓯女!你别耍疯了。”瓯女才走开的。
……
老吴知道了此事,来找我谈话,说,你若真想从她们中间找一个,就认真找一个。
我说,她们太黏糊,好青春。
老吴说,我当年当兵,女大学生给我写信,我回了,她就做了我老婆。她多漂亮啊,可就是爱一身军装。爱情就是这么简单。后来我转业,到他们家乡,也就是你们无为去,我在银行当小职员,她当老师,我们一辈子幸福啊,现在晚年,温州说,温州人都可以回来享受温州的福利,我就回来了。她还在老家教书。她多漂亮啊,却看上了我。
我大惊,说,是啊,你们这么浪漫啊,她是很漂亮,我们县城的美人啊,无人不知。
老吴说,但我,你们知道吗?
我笑着说,不知道。
他说,哎,你的生活,我也知道一点点,你这么帅,出门,是要闯祸的。这些女孩子,你说不爱她,她就更死活要找你。你怎么办?
我说,我不想坑害她们啊。
老吴说,那就好。
我说,是老板让你来找我的?
老吴说,老板哪里晓得这里的事,这里的事,我也不懂,技术上我一点不懂,以后还不是你当家,我看好你。老板是我熟人的儿子,他第一个相信我,而我,第一个相信你。以后,你还要给我管理这一摊子。所以,韦雄黄,你要能服众。你现在就很能得人心。我跟老板说了,老板也很器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