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庄村中心的王家后院宋家院子前,有口古井,两个石碾子,几株大树,空阔的场地上是队里开会,学习,活动,集中的地方,这会正锣鼓喧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在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下,分地好几年了,一年比一年收成好,怀着丰收的喜悦,吃饱了饭,攒足了劲,可劲地敲着锣,打着鼓,随着那激昂豪迈的节奏,踩着二三尺高的木头高跷,蹦蹦跳跳,排演着过去被批斗的封建余毒,耍龙舞狮,划船,转伞摇扇,崔秀英戴着猪头,大耳长嘴,背着个纸糊的小媳妇,做着猪脸人动作,憨态可掬,逗人发笑,孩子们在里面跟着,东跑西颠地乐疯了。
英子扫完尘,计划着打扫庭院,洗衣拆被,院里响起猪哼鸡叫羊哞的声音,英子赶忙架起炉子,熬麸皮米糠拌的食料,端到猪圈一看,猪粪堵了半圈,猪棚柴禾火少了,猪也冻得够呛,才想起要给猪羊起粪清圈,垫柴火,哪一件都等着忙不过来,不知先干哪一件。
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忙里忙外,二十八这天,家里过年的准备才有了头绪,几个哥哥带着嫂子从外地也赶了回来,别人家孩子多图热闹,早将红灯笼挂了出去,红红的光映衬着雪地,加上孩子们玩炮仗的震响,年味已浓了起来,英子请哥哥从仓库里拿出一只大红的灯笼挂在门上,家里立即亮堂喜庆起来,几个侄子侄女围着英子妈,窜上跳下,一会儿要糖果花生,一会儿拿炮仗,找火柴,老人享受着天伦之乐,炕上炕下,屋里屋外,随着孙子转,嘴笑得扯到耳后根,好久没有这样团圆热闹喜庆了,英子妈妈招呼着英子炒菜做饭,灶里火膛通红,两个锅不停地蒸煮煎炸,奏响着锅碗瓢盆的乐章,太奶奶只能喝稀粥,爷和爹妈吃软的,哥嫂娃娃要大鱼大肉,一顿饭三个样儿,英子家的灶火没熄过,锅没停过,英子和她妈从早到晚也没闲着一刻。
笫二天杀猪,英子家院子大,场子摆在她家院里,大家凑在同一天杀猪。十几头猪排着队等张屠夫宰杀,捆绑着的嚎叫,挨了刀子的,更拼着命死嚎,猪的哀鸣嚎叫响彻英子家。英子妈正在大锅里烧热水,用来烫猪拔毛,锅里蒸腾着白气直往上冒,听着这猪嚎声捂着心口说“我听着这声音瘆得慌,心里难受得很”,英子扶着妈到房里歇息,随口说着“妈,这几天忙,累得够呛,你多歇一会,我一个人忙得过来”。赶着回来往炉里填柴,院里一派繁忙景象。
不一会儿,英子的侄女找爸爸要炮仗,说奶奶躺在炕上不理睬她,英子哥进屋一看,娘歪曲着躺在床上,脸上表情痛苦,扶起来己发不出声来,赶忙喊“妈不行了”,家里人和一院子人慌忙进屋,站满了屋子,大家七手八脚将老人送往医院,医生拿听诊器一听,翻看眼睛,说人已心脏停止跳动,瞳孔放大,人已经走了,家里人悲从中来,放着哭声,为老人做后事,急忙取下红灯笼,撕掉准备的对联福字,村人大都来帮忙,过年的红的换成了丧葬的白色,英子跪在娘的身旁,哭得昏过去好几次,她放长着声调“我的妈…呀,你不能走…啊,这日子刚好起来,你还没…享过福呢,妈…呀,我咋过呀,这么一大家子,我咋办呀…”,一声比一声拖得长,一句比一句哀鸣,哭泣得越来越深,大过年的,人也不能停放的时间长,阴阳掐指一算,三天出殡,原来给太老奶奶准备的寿材,先给英子妈入殓。英子哭得昏头转向,家里的事,出殡的事,由着哥几个安排,自己稀里糊涂,啥也不清楚,从老坟上回来,躺在炕上昏昏睡了两天,已是大年初三,一家人商量着今后怎么办,太奶奶过年一百岁,农村不能说一百,称一百零一岁,原来准备搞个寿典,因着这丧事也放弃了,爷爷八十多,身体像个虾一样弓着,还操心着地里的庄稼,经常连坐带跪,甚至爬着在地里侍弄庄稼,人在家里闲着待不住,叫人看着心酸,爹六十多了,能帮衬点,但一直没干过家务活,英子妈一走,里里外外全落在英子一个人身上。几个孩子孝顺,想把老人接城里享几天福,但太奶奶风烛残年,大半个身子已入土,农村讲究不能死在外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爷爷是门都不愿出的人,每天在南墙根底下,盯着田,看着地,心疼着庄稼,一辈子没进过城,更不用说到县城以外更远的地方,爹说“你妈刚走,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怎么能离开呢,让你妈一个人躺在地里”,不但不出门,还隔三差五到老伴坟上静静的坐着发呆。眼看假期己到,大家要回去上班了,想不出好办法,嫂子提出,让英子招女婿上门,大家想想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