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是“弑”。</p>

弑，臣杀君也。</p>

沈肃以茶水作笔墨，在桌面上写下这个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进宫不是为了劝说崇德帝，也不是为了向沈度求情，而是去做这个“弑”字的事，去……弑君！</p>

顾琰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悔恨自己醒悟得太迟。她回到南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沈肃进宫是另有目的，现在才匆匆赶到东园。</p>

才发现了这个字。</p>

难怪，父亲他要见沅沅要抱抱沅沅，难怪，父亲的眼神那么留恋不舍，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p>

时至今日，解决沈度的危机、乃至解决西疆战事的危机，全在这一个字。</p>

她不知道沈肃卸下这个字时，是怎样的心情。但她知道，沈肃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沈度的安全，更是为了西疆、大定的安全，不得不如此为之。</p>

或许，还有更周全、更妥当的办法，但只要崇德帝活着的一日，七皇子、谢姿等人就有继续闹腾的倚仗，国朝就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p>

这个办法，顾琰曾经想过，却绝无法形成具体的行动。但沈肃这么做了，沈肃进宫了……</p>

顾琰“呜咽”一声，声嘶力竭地喊道：“曲无！曲无！立刻去找长隐公子，快！”</p>

父亲才进宫不久，还来得及的，肯定还来得及的……</p>

顾琰不住地这样告诉自己，强忍住瑟瑟发抖的身体，立刻给曲无下了吩咐，并且，让沈家暗属立刻去定元寺求助。同时，立刻给沈家暗属发了最紧急最重要的指令：</p>

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老太爷！</p>

顾琰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却顾不得擦去。她拼命想着，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沈肃、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沈肃……</p>

她不敢想象，若是沈度知道沈肃出了事。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光是这样想一想，她就觉得浑身都痛了起来。</p>

父亲，父亲啊……</p>

宫中，紫宸殿。崇德帝与沈肃两个人，一坐一站，两个人在较量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极为诡异。</p>

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p>

最先说话的，是崇德帝。他脸上带着笑，眼中竟满是怀念，说道：“老师，当年你在教导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总算*得朕最先开口。比起耐心，朕不如老师多矣。”</p>

沈肃看向崇德帝，平静答道：“皇上自被册为太子后，耐心便越来越少了。而我越来越老。人老了，旁的还说不上，但这耐心，却是越来越足了。皇上到了我这样的年纪，耐心也会很足的。”</p>

他自称“我”。虽说天地君亲师，但在这一场对话中，沈肃站在了“师”的位置。</p>

他曾为颠倒这五个字的次序吃尽了苦头，到最后身中剧毒离开京兆，但始终没有吸取足够的经验教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