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貌离神合(2 / 2)

“出之圣口,入得弟耳,还能有假?”

初幼嘉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德啊!”

毕竟比他二人更通达世事,何心隐也就没有他们那么乐观,说:“问题不在贱籍不贱籍,自从逃到京城,蒙皇上恩典,媚娘、翘翠和婉娘三人的贱籍早就脱了,令尊令堂还是不同意,又如之奈何?”

张居正自信满满地说:“前日接到贱内的信,已是首肯了此事,又有子美兄这榜样在前,愚弟正准备好好写封信,与家严家慈理论一番。”

初幼嘉与他是同乡,对他家中情况知之甚详,犹豫着说:“弟妹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同意你纳妾之举倒在情理之中。惟是令尊令堂一向惜名,要求得他们同意断非易事。”说着,他苦笑一声:“你也休拿我做挡箭牌,我已是弃国弃家、声名狼籍之人,提说我的名字,令尊令堂只怕还更要生气。”

“弃国弃家、声名狼籍?”张居正笑道:“待你进士及第的喜报送至江陵,我看谁还敢说你‘弃国弃家、声名狼籍’?”

“进士及第?”初幼嘉还是苦笑着说:“我早已与柱乾兄相约,今生再不入科场了,你又何必以此相讥。”

“若是皇上钦命,非要让你应试呢?”张居正说:“两位兄台是简在帝心之人,人尽皆知,不必小弟细说。惟是你们却不知道,皇上更对你们青眼有加,赞许颇多。”

何心隐淡淡地说:“圣恩浩荡,却不外乎是因我等还算迷途知泛,弃暗投明而已。当初皇上为收天下士心,不以谋逆罪我,如今天下太平,子美兄和我于皇上还有何用?”

“柱乾兄!”张居正突然发怒了:“你不该妄自菲薄,更不该以此不臣之心猜测皇上!你可知道,增开时务科之举措,倒有一大半是你的建言之功!”

“寓居京师,忝为太学士,愚兄连一篇文章都没有做过,若非愚兄入国子监是皇上钦命,只怕早就被祭酒、司业扫地出门了,你却要说这等话……”

“你可知道皇上当日是如何与内阁辅臣论开时务科的?这本是朝廷机要之事,不可为外人道也,但你一再误会皇上,愚弟也就只好有违国家律法、朝廷规制。”张居正激动地站了起来,扬声说:“当世所谓之儒者,多有二病,一曰穷理而不博学;二曰闻道而不为善。至于科举之士,为了挣得功名,一年到头只知舞弄八股,此外万事皆是懵然不知;再者彼一心所望着,无非‘利禄’二字,又怎会有心思博学深造,悉心钻研经学理学?这正是皇上与内阁辅臣纵论科举之弊时的原话,柱乾兄可否觉得似曾听说过?”

何心隐疑惑地说:“你说的不错,愚兄是觉得耳熟,可想不起来是何时听何人说过?”

“呵呵,”张居正笑道:“自家说过的话却不记得了,这不是你在南京至徐州的船上,对愚弟和子美兄说过的吗?”

“对对对,太岳这么一说,愚弟也想起来了。不过,”初幼嘉说:“似乎又与柱乾兄说的不大一致……”

“不错,皇上略做了一些改动。”张居正感慨地说:“皇上虽于柱乾兄之宏论不过改了其中寥寥数语而已,但柱乾兄只论教书做学问,皇上却将之引申至国家抡才朝廷取贤这一治政根本大计,无疑又比柱乾兄立意高远,实不可以道里计之。”

何心隐喃喃地说:“皇上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皇上圣明啊!”由衷地颂圣之后,何心隐又埋怨张居正:“好你个张太岳,我拿你当朋友,在你面前畅所欲言。你却不该把我那些书生之气的话拿去玷污天听、亵渎圣聪!”

“你道自己是书生之气,皇上却拿你当社稷之臣,早就在暗中关照于你了。”张居正说:“索性愚弟再犯一次规制,你可知道令师临川史公缘何能脱罪归里?”

原来,何心隐的恩师史梦泽,因既是益逆朱厚烨的王府长史,又是伪明政权的正二品挂礼部尚书衔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谓逆案一等要犯,三法司论罪定谳为夷三族,报至御前,朱厚熜批曰:“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迂腐书生,空谈误国。惟其有才,朕不忍伤国朝斯文元气,姑且容之,到国子监教书去。”这本已是浩荡天恩,谁知道史梦泽竟不领情,要求跟随被远适海外的益逆朱厚烨而去。扬帆海外风高浪大,老人家这一去断然有去无回,可即便这样,三法司也不愿意便宜了这个逆贼,更不敢让他留在谋逆藩王身边继续出谋划策、祸乱家邦,便又上奏御前,仍要将他明正典刑。朱厚熜哭笑不得,又批曰:“迂腐书生冒傻气,何必与他计较。年高老迈,不堪舟车之苦,许其管领山林,另择子弟门徒侍奉旧主。”这才免除了史梦泽的杀身之祸。

听完了张居正的这一席话,又仔细问了今日御前奏对的详情,何心隐和初幼嘉二人无不感怀圣恩,对于张居正奉旨来劝说他们应试制科的提议,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如此轻松地完成了皇上的考验,张居正也非常高兴,便说:“此制科名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不限题目,由皇上亲自主持,只要应试士子所提策论能切中时弊,确系合理可行即可。一言以蔽之,皇上十分看重今次制科,言称不但要为国家选拔有用之才,还要能集思广益,求得治国理政之良策。如今皇上最为关心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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