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生隐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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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镇抚司三位太保爷之所以费了那么大的劲儿,长途奔袭热田,把松平竹千代从织田家抢过来,并不是找不到德川家康,随便绑架个日本小孩回来给皇上交差,而是背后另有更为深远的两大用意:

一是嫁祸于松平家,在日渐崛起于尾张的织田氏和三河松平氏之间制造新的仇恨。织田氏和松平氏两家原本就有血仇,如今旧恨未泯,又添新仇,势必要兵戎相见,松平氏虽说国小力微,断然不是号称“尾张之虎”的织田家当代家督、织田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的对手,但他们背后的靠山却是领有日本人称之为“东海道”的骏河、远江、三河三国的一代霸主今川义元。今川义元早就有率军上洛、争霸天下的野心,而尾张织田氏正是横亘在他上洛途中的一块绊脚石,有了这个借口,岂能不大打出手?如今三方的情势正沿着镇抚司的预料发展——骁勇善战的三河武士在今川义元的唆使和帮助下,正疯狂地向尾张发起猛烈进攻,要救出被劫持的少主松平竹千代;而尾张织田氏却因为三河武士在救出松平竹千代的同时,连自家少主织田信长也一并抢了去而大为恼火,亦调集兵马与三河松平氏拼死一战。不过,尾张织田氏和得到骏河今川氏倾力支援的三河松平氏实力基本相当,你来我往打了两年,双方兵士、领内百姓死伤无数,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而号称“东海道第一神箭手”的今川义元正在国中厉兵秣马,大概就等着两家再打上一年半载,打得都筋疲力尽之时,便坐收渔翁之利,一举灭掉尾张织田氏和三河松平氏,夺得三河半国和尾张一国,打通上洛的通道。

二是拿松平竹千代当借口,将名列皇上开具的倭人关注榜第一的织田信长诓骗到大明来。这个计划原本进行的还算顺利,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瑕疵而功败垂成——那些装扮成三河武士的镇抚司校尉清一色整备着村正名刀;三河松平家却因为祖上好几代人都死于村正名刀之下,而严禁家臣武士佩带和使用村正名刀,被松平竹千代窥破了他们的身份。好在织田信长其时被赶出了家门,也无处可去,不得不跟着镇抚司的人来到大明。此刻被安置在崇明岛的倭寇战俘营里当管事。据战俘营营正奏称,织田信长虽只有十六岁,却端的是一身好武艺,在他的两位侍从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的协助下,很快就征服了岛上那些桀骜不驯的倭人战俘,并把那些献上亲笔誓书、表示愿意诚心归顺的倭人战俘训练成了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配合明军兵士承担了战俘营一部分管理职能。这是朱厚熜一时兴起的率性之举——反正那些人在崇明岛上种田垦殖之余,闲着也是闲着,日后纵然不能在明军远征日本时充当“第五纵队”,至少也能作为锤炼大明军队的蓝军,时常与明军搞搞军事对抗演习,使明军将帅士兵能更熟悉倭人的战法。

不过,直至松平竹千代详细说明了自己姓名的由来,朱厚熜仍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么好的运气:镇抚司搂草打兔子,“捡”来了丰臣秀吉,已经让他觉得十分幸运了;眼前的这位三河孤儿松平竹千代当真就是那位“万年乌龟”德川家康,简直是走路踢到宝,撞了大运了!所以,他实在按奈不住内心的狂喜,毫无顾忌、不顾礼态地狂笑起来。

高拱当然知道皇上为何会如此失态,也对眼前这位倭人小子大感兴趣,就在一旁观察着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值得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心。他清楚地看见,一丝痛苦之色从松平竹千代——或许现在可以称他为德川家康了——的眼睛里流露了出来,随即便很快消失,面色恢复如常,只抿紧了嘴唇,微微合上了眼帘。

高拱在心中慨叹:皇上天纵睿智,此子年纪虽幼,却有这份定力,亦能忍旁人之所不能忍,果然非是池中之物啊……

其实,即便是高拱心中如此赞许,他仍小觑了在历史上会成为日本江户幕府创始人的德川家康。

早在李贽方才向他们提说“王先生”和高大人、张大人要请他们一同吃酒之时,德川家康就敏感地认定这是一个探听故国消息的大好机会——要知道,来到大明已经两年多了,那位海商汪直汪先生把他们甩到南京送进国子监之后,再也没有露面;而大明无论是官员百姓还是朝廷开办的《民报》,都没有一点日本的消息。加之他身边的师长和同窗,除了李贽因为祖上曾是大明海商,并与色目人通婚往来,而对他还算包容之外;其他那些人,无不因为他不但是“非我族类”的化外野民,还是令人切齿痛恨的倭人,以及靠走皇家鹰犬、无良海商的门路才得以进入国子监而厌恶和歧视他,非但从不与他来往,还时常出言讥讽嘲弄,让他恍如被抛到了茫茫大海的孤岛一般孤独凄苦,以至于多少个夜里梦回故国故园,悚然惊醒之后已是泪湿枕席。因此,当他得知竟有三位大明官员、尤其是其中还有两位位列朝政中枢的大人要请他们吃酒之时,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且,那位不知真实身份,却显然要比高大人和张大人还要尊贵的“王先生”那样仔细地盘查他的姓名来历,他也毫不在意,一五一十地从容作答,只希望能给“王先生”留下一点好印象,好在饮酒言谈之时告诉他一点故国的消息。为此,即便是“王先生”发出那样刺耳的嘲笑之声,他也毫不在意……

不过,德川家康这一番苦心孤诣,漫说高拱猜不到,就连陪侍在他身旁许多年的那两位侍童“田三助”和“井七助”也是全然不知。他们眼见那位“王先生”象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少主,已经暗生怒气;此刻又见到“王先生”竟然又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不外乎是在耻笑少主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两人更是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骂道:“八格!”

除了朱厚熜,在场几位汉人之中,只有李贽略略懂得几句倭话,闻言立刻面色大变,叫道:“田兄、井兄不可无礼!”

而德川家康也飞快地说了一连串的日语,或许是在呵斥两位侍童,因为“田三助”和“井七助”都狠狠地剜了朱厚熜一眼,便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