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阻力重重(2 / 2)

“谢皇上!”严嵩将头在地上一碰,然后抬起来,说:“上苍有好生之德,皇上是万民之君父,亦是百官之君父,君恩浩荡亦无远弗届。民有福祉,百官亦应有福祉,不宜偏私……”

朱厚熜火冒三丈,厉声打断了严嵩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朕身为君父,却不能呵护你们做官之人了?”

严嵩俯身在地,低声说:“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朱厚熜恶狠狠地说:“当初为了缓解朝廷财政危局,朕施行了官绅一体纳粮和子粒田征税之制,不过是多收了你们几斗米几两银子,你们就敢打着太祖高皇帝的旗号造反,想把朕给废了!如今朕要恢复太祖高皇帝的旧制,你们却又不愿意!祖制对于你们来说,是不是有利的才遵守,不利的就都‘瞧着办’?”

他这样倒打一耙,而且话语之中流露出要与全天下官绅士子对抗的意思,令在场的诸位大臣和吕芳都不寒而栗,严嵩更是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不得不垂首说道:“回皇上,依微臣之愚见,祖宗成法不可不守,刁民诬讼亦不可不防。官为父母,民为子女,民告官等若子女讼告父母。我大明以孝治天下,朝廷律法载有明文,子告父是为不孝,纵然所告属实,亦应杖四十、流三千里……

朱厚熜被严嵩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给噎住了。

那天商议恢复登闻鼓旧制之时,高拱和张居正也曾流露出君父不但应该保护百姓,还应该保护同为君父子民的官吏的意思。对于他们这两位出仕不久的年轻官员来说,朱厚熜可以大讲一番照顾弱势群体,安民是为了维护国家稳定,要给百姓留一点微茫的希望,不能把百姓逼到绝路上去造反等等诸如此类的道理来说服他们。可是,对于严嵩这样宦海浮沉几十年的官场油子来说,讲这些道理有用吗?他们深受孔孟圣贤教诲,又何尝不明白“仁者爱人”的道理?不过是为官日久,对百姓的疾苦也就麻木日久,任他哀鸿遍野,好官我自为之,只要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在仕途上高歌猛进,老百姓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这还要怪朱厚熜自以为是,弄巧成拙——他若是先点名让夏言发表意见,兴许反倒不会僵在这里。一来夏言已经从高拱那里得知皇上曾得到天人示警,知悉后世及外藩诸事,以夏言公忠体国之心,想必不会为了维护官员的一点私利,反对皇上这样的爱民仁政;二来夏言身为内阁资政,所谓资政,顾名思义,主要是以资人主顾问,并不承担具体责任,处境便要超脱很多,大概也不会为了顾虑百官的反对和诘难而公然忤逆圣意。他若是抢先表态支持,刚刚得到他拱手送上大礼的严嵩,有些话也就不好说了。

而严嵩却有所不同,尽管他节操风骨远不如夏言那么耿直刚介,总是小心翼翼地逢迎君父;但是,作为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他不能不顾虑官员们的情绪,也就不敢贸然同意恢复登闻鼓旧制。弘治年间迄今不算遥远,他略一回忆,就想起来当年那些大臣说服孝宗弘治皇帝改易登闻鼓制度的绝佳理由,拿来搪塞当今圣上,依然有效。

究其根源,固然要怪高拱不敢把自己将“天机”泄露给师相夏言之事禀告朱厚熜,使他选错了突破口,却也要怪他识人之能、驭下之术还不够炉火纯青——虽说他已经当了七八年的皇帝,也经历了许多朝政纷争,自诩已经精通帝王心术,可以驾驭群臣,但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却还是会暴露出缺乏严酷的政治斗争锻炼的先天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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