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欺(1 / 2)

 是的。

但是宣六遥摇摇头,往前伸着头,执著地要去/舔那块油亮的汤汁。傅飞燕仍是不肯罢休,揪着他的衣领义正辞严:“你别怕,有母后撑腰呢。若是他们欺负了你,我此刻就去找他们!”

芝麻大点的事,哪里需要劳驾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宣六遥心里想着,放过蛋羹汁,将筷尖转向桌上,直直地朝着一片嫩滑的鸡片夹去。

筷尖将至,手腕却被半道握住,耳边仍是傅飞燕不依不饶的追问:“他们欺负你了么?”

她那么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而他只是想安静地吃顿饭而已。

满桌的菜肴散发着香气,他的筷子离它们近在咫尺。然而,她不让他吃,她像一个办案的青天大老爷,一定要将案子办成谋杀的铁案一般。

可是,他只是想吃口菜。

宣六遥无辜地抬头朝傅飞燕望去,傅飞燕突然熄了怒火,捉着他手轻轻地放开了,连着肩膀也微微坍塌了些,她的眼里涌上无尽的哀伤:“若是你的两个哥哥还在,今日就轮不上他们欺负你。”

她忧伤地往门外望去,眼里泛起泪花:“我总觉着他们死得蹊跷。”

“怎么蹊跷了?”

“嗯?”傅飞燕未料到眼里只有饭菜的年幼儿子竟然有此一问,楞了一会:“我就是觉着蹊跷。”

只这一句话,天皇老子来了也帮不她翻案。

换作往日,宣六遥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失子母亲的臆想,但他今日才被宣三今抱着往水缸里送,若不是自己带了仙力逃过一劫,想必此时已是:六皇子顽皮,自行爬入水缸溺死。

他又追问一句:“两位哥哥怎么死的?”

傅飞燕觉着跟他说也无用,白白添了伤心,再一想说出来也好警醒他:“五年前,圣上带着一梧、两桐,还有三今、四年去猎场捕猎,回来时,说是一梧从马上摔下,被马蹄踩踏身亡,葬礼还没办完,两桐就掉入内湖,等找到时......”

她说不下去了。

一梧、两桐若是现在活着,就是十四岁和十三岁,原本当是皇位继承人,却接连夭亡。接下去的皇位继承人若是按年纪,便是贵妃梅紫青的宣三今,而且一溜下去还有宣四年、宣五尧,除非他们三个都死了,才能轮得到宣六遥。

傅飞燕不是没有怀疑过梅紫青,也不是没有动过把她三个儿子都除掉的心思。可惜,有些事,只能放在肚子里想想。

她泪花四溅,心里波涛汹涌,恨不得大哭一场,心里才舒服一些。

宣六遥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可有人看见?”

其实也是多问,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总归无人看见才是,就像今日。傅飞燕却说:“有,好多人都看见了。一梧是自己掉下马,两桐是自己掉入水中。他们都看见了......就是因为都看见了,连查都不用查。”

傅飞燕满含热泪,忽地站起身,掉头往睡房快步走去,她不想让小儿子看到她软弱痛哭的模样。

宣六遥脸色如常地扒着饭,垂眼思索。

众目睽睽之下意外身亡,要么是死得太巧,要么是局布得太精妙。若是有阴谋,那布局的自然是得益的梅贵妃,只是她一个贵妃,有这么大的本事一连除去皇后的两个儿子却毫无破绽么?

显然是不太可能,除非有高人相助。

但在这皇宫里,能有什么高人手眼通天,却又甘心替一个贵妃出力呢?

不过,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就像今日,宣三今卑鄙无耻却又明目张胆地谋害自己,倒是不曾预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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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歇起,宣六遥仍得赶到清明苑读书。傅飞燕虽然不亲自送了,但午时的谈话还是提醒了她,光阿九一个人护送是不够的。

护送的小黄门一下子扩充到四个。四个小黄门分占四角,把宣六遥围在中间,他要紧赶慢赶,把两条小短腿三步迈成两步,才能步伐一致。

赶到清明苑门口,正遇上宣三今三人,他们后头也就跟了两个小黄门。

三个皇子像看一个小傻子似的望着他。

宣三今更是很不友善地耻笑他:“六弟,你怎么不去求父皇给你拨一支军队护着?免得一枝冷箭就把你射死了。”

宣六遥的体质算不得强壮,这会儿正累得气喘吁吁。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像没听见似地,反倒冲着他们一扬手:“皇兄们好。”

趁着他们发楞,他开动小短腿,一矮身子从他们三人面前溜过去。

啪叽!

太累了,又溜得太快,腿没抬够,又绊门槛上了。他一条腿挂在槛上,大“大”地趴伏在门里,额头差点磕上影壁。

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尤其宣三今的更为肆意。惊得头顶窜过一众飞鸟,宣六遥侧了侧脸,脸上便落了一滩柔软滑腻的鸟粪,他心里哀叹,可见落井下石之事,不仅世人会做,世鸟也会。

咳。

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大笑声顿时戛然而止。想必是平阳到了。

平阳并没有扶起他,径直往里走去,脚步轻缓,几无声息,连着一丝尘埃也没有踢起。三个皇子跟在他后头,回过头朝着他咧嘴笑。

“殿下。”苑门外的小黄门轻声呼唤,大约想要进来扶他。

又是一声平阳的轻咳,清明苑看门的小黄门毫不留情地将宣六遥的腿一扒拉,随即关上大门,将他们挡在门外。清明苑一向不欢迎与读书无关的人。

宣六遥身下的石板凉凉地,不是很舒服,下巴壳和膝盖处又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这小身板,着实没用了些。

他撅着屁股慢慢爬起,忍住了痛才站起身来。

一瘸一拐走到教室门口,平阳却开了口:“六皇子迟到了,请在门外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