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不喜欢宣六遥,好在他对另外三个皇子也没什么好脸色,宣六遥温顺地应了一声,站在门外望着天空发呆。
屋内平阳虽苍老却也抑扬顿挫的讲课声清晰地钻进他的耳里。他无聊地靠在墙上,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不停地踩来踩去,直到屋里讲课声停止,然后一声:“六皇子进来吧。”
“是。”
宣六遥忙应一声,抬脚便走。
不想抬的是被踩在下面的那只脚,又是啪叽。
摔了。
在三个皇子放肆的笑声里,他狼狈地贴着教室的墙边绕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连平阳也忍不住提了嘴角,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算下来,这是第一日到书苑,已摔了三回跤,栽了一回水缸。读书之路,眼看着坎坷不已。
下午平阳少傅只讲一个时辰,余下时间留与他们自行温习功课。下课的铜铃声响,平阳把书册一合,毫不留恋地起身就走。
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个皇子。
宣四年和宣五尧捧出砚台、取出墨条开始磨墨。这里不让带伴读,这种琐事皇子们得亲自动手。
宣三今回转身,难得和善地笑一下:“六弟,过来替我磨墨。”
是把他当书童使唤呢。
宣六遥不想跟他起冲突,反正也是闲着没事,乖顺地应一声,哧溜滑下凳子走了过去。
宣三今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凳旁的一只小木箱,示意他从里头拿。他蹲下身,打开小木箱。里头半边是砚台和墨条,另半边是裁剪整齐的一叠纸。
砚台是好砚台,就是有些沉,宣六遥吃力地将它搬到书案上,又准备去教室前头的一只瓷盆里取清水。宣三今却拉住他:“去水缸取水。”
难不成又想把他扔进水缸?
他警惕地看着宣三今。宣三今眯眼嘲笑:“去不去?”
去就去吧,反正也淹不死他。
他左右张望,寻找可以舀水的容器。宣三今却敲敲砚台,说道:“端这去。”
砚台极沉,也没必要这么端来端去。宣三今显然是有些不怀好意了。
宣六遥却仍乖顺地点头:“好。”
他搬起沉重的砚台,托在臂弯里,在宣三今得意的目光中慢慢走出教室,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小心地把砚台放到地上。
然后,弯下腰,沿着墙边哧溜溜地冲到苑门边,溜走了。
老子欺负人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飘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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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宣六遥起晚了。
他是故意的,磨磨蹭蹭地出了晚晴宫,又不出所料地在教室外站了半个时辰,等那声“进来”响起,在三双眼睛的盯视下,贴着墙边,像一只小老鼠似的绕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坐下,屁股下凉乎乎、粘答答。
凳子被涂了东西。
他用手指抹了抹,一层淡淡的浅白,像是米浆。他抬抬屁股,袍子果然和凳子粘在一起。
他们在他凳子上抹了米浆制成的胶水。
还好,最起码不恶心。
他定定心心地坐着,面前仍是连张纸也没有。
晌午的下学铜铃一响,宣六遥扯开袍子的系带,哧溜滑下凳子。
他要赶在平阳离开清明苑之时一同出门。谁知平阳今日没准时,仍安安稳稳地在前头坐着。宣六遥穿着白色的内衫长裤站在教室门口,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像是刚起了床走错了地方。
他低了头,默不作声地原路返至座位坐好。
平阳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离开。
宣六遥没有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因为宣三今挡在了他的身前。
接着,头顶压来一阵沉重,他伸手去摸,竟然是一块大砚台压在头上。宣三今弯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给我顶着,若是摔了就揍你。”
终是逃不过去。
他坐在凳子上,头顶一方砚台。两手扶着,像一只瓷瓶配了个不合适的盖子。偏偏宣三今的两只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戳来戳去,烦人得很。
宣六遥又不能躲。一躲,头上的砚台就要滑下。闭眼吧,又看不见宣三今在做什么。只得一戳一闭,一戳一闭,成了一个眨眼木偶。
他眼睛眨酸了,宣三今似乎弯着个腰也累了。
他上半身趴在宣六遥的书案上,一双手仍是不老实地伸到他的腰间挠痒痒。
宣六遥不喜欢不熟悉的人摸自己,忍不住把腰往后一缩,头往前探去,沉重的砚台滑过脱了力的手指,直奔宣三今的后脑勺。
他自己两腿一跨,下意识地从凳子后头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