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是意味深长的谴责。
他一把将肉塞进自己嘴里:“没吃饱。”
傅飞燕没跟他深究,侧身将手臂压他身上,才闭了眼睡觉。慢慢地她的呼吸悠长起来,宣六遥缓缓推开她的手臂,静悄悄地坐起身,香龄却站在床边瞪着他。
罢了,反正肉也没有了。
宣六遥一个优美的鹞子翻身,滚到床里头去了。
晚膳时,傅飞燕又从他的袖里翻出两只东海大白虾,他又是呵呵一笑:“我怕夜间饿。”
她没有说话,只是略带威胁地看着他。
那两只东海大白虾自然没有其他理由,乖乖地进了他的肚子。
第二日晌午,傅飞燕没有翻他的袖子,但他却没藏。
晚上,他欣喜地捧着肉悄摸摸地走到杂物间门口。
门上居然没锁。
他高兴地推开门低声唤着:“阿九,阿九。”
没有回应。
他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借着昏暗的夜色,慢慢看清了,这里根本没有阿九。
他退出门外左右张望,心里漫上一层凉意。
难道,阿九死了?
晚晴宫的宫门内,一个小黄门正背靠着门板,低着头打盹。秋日的夜里很凉,他身前套了一件马甲权当被子,就这么生生受着寒凉的夜露。
宣六遥本想问他阿九的去向,可此时,他明白他的鲁莾给旁人带来了什么。
那就是,他犯了错,而旁人都替他受了责罚。
他终是没忍心叫醒这个打盹的小黄门,转身回自己的西厢屋,却见屋里原本已睡下的宫人们一个个静悄悄地站在门外,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他愧疚地走进屋,宫人也静静地跟进屋。
“阿九呢?”他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只有一个小宫女低声回了一句:“早上被送出去了。”
“送哪了?”
“不知道。”
有人掸了一下这个小宫女,似在责怪她的多嘴。
自从阿九被罚,这些宫人们也拘谨了不少。
他叹口气,钻进被窝闭上眼,催开额后的天眼寻找阿九。
他看到阿九趴在一个空荡荡的小屋里,身下垫着几根稻草,头边是一只空空如也的瓷碗,一副很惨的样子。
“阿九。”他在心里喊,也不知阿九此时是死是活。
阿九一动不动,良久,才微微动了动手指,也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呼喊,还是只是碰巧动了一下。但最起码,他还活着。
宣六遥松了口气,想要看看阿九在哪间屋子,可惜天眼似乎不太听他的心意,只有这间屋里转来转去。
只能这样了,再看下去,怕又要睡个三日三夜了。
宣六遥睁开眼睛,在黑暗里翻了个身,明日还是去求求傅飞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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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醒得不算晚,也没有睡了隔天。只是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傅飞燕也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正坐在堂屋里,慢慢悠悠地吃着一碗汤圆。汤圆在她的齿间爆开,黑色的芝麻流心淌回碗里,香气弥散。
宣六遥默默坐下拿起勺子,慢慢吞吞地,一只不大的汤圆咬了好几口。
傅飞燕偷眼瞧他,她已经知道昨晚他找过阿九了,不过她也想好了,阿九惹了这么大的祸,即便宣六遥再怎么哭闹,她也不会轻易饶过。否则,那些个宫女、小黄门看在眼里,往后个个效仿该如何?
宣六遥却不哭不闹,像是突然长大了似的,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等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他才郑重地说道:“母后,我要读书。”
傅飞燕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她知道,或许他只是不想整日呆在宫中,这只是他要出去的一个借口。但是,她不想拒绝,她也希望他读书的。
她点点头:“好,我去跟你父皇商量。”
“还有,让阿九好好地回来。”
她看着他不说话,他也看着她不说话。母子俩默默无语地用眼神较量着。
终于,傅飞燕开了口:“好。不过你记着,你是皇子,他只是个小黄门。你眼下应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将来才能更好地辅佐圣上,替天下百姓谋福利。”
小黄门也应算天下百姓,但傅飞燕说这番话,堂而皇之,无可辩驳。
宣六遥也不想跟她争辩。
他沉着地点点头,自己去捧了《三字经》,坐在一边定神看着。
只是看着而已,此时他不想说话。
傅飞燕坐了许久,她从小儿子挺直的身板和严肃的表情上,看出他不想理会她。她示意几个宫人看好他,自己去找圣上宣拾得商量宣六遥读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