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要死在我的前头。”
“自然,我们本是同生同死。”
“不见得。”平阳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他来时一阵风,去时一阵风,什么也未带来,什么也未带走。
上央冰冷的脸色和缓下来,又成了一个慈爱的小老头:“来,吃。没吓着吧?”
宣六遥摇摇头。这等雕虫小技......几近仙术,又似妖术,果然人老不死是为妖。好在世间就此二人,若再多些,岂不乱了套?
上央不知他在想什么,笑眯眯地:“六皇子真是少年英雄,老夫的眼光准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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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宣六遥一个人在黑暗中琢磨。
他坐在床边,指尖一摩,白色的雪花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在黑暗中闪着微微的光芒。又一摩,一颗颗比鸽蛋还小的冰雹子,哗地落在他头上,又冰又痛,还叮叮咚咚地在地上滚动,吓得他恨不得跑去关起屋门。
他手忙脚乱地将落在被褥上的冰雹捡了出去,看着它们在地上蹦跳着,他伸手一指:定!
雹珠似乎顿了一顿,随即争先恐后落下。
还是要再练习。宣六遥心中想着,眼前却一道莹亮的光闪过,他抬起眼,看到窗外有薄光亮起,倏忽而灭。
那是什么?
他心中疑惑,静悄情地走出西厢房。
似乎并无异常,院子里安安静静,仰头看暗蓝夜空满是闪闪烁烁的星辰,空气中静得连丝风也没有。
他看了半晌,转身准备回屋,又想起了什么,闭上眼催开了泥丸宫的天眼,终于看清,整个晚晴宫,被裹在一层透明的结界里头。
结界泛着冷光,罩得严严实实。
他在虚空中往千山苑望去,苑里没有灯火,苑门却开了又关,上央正往里走去。想来刚刚就是他替晚晴宫布上了结界。
宣六遥睁开眼,安静地笑了笑,回了屋里。
上央说的会护着他,是真的。
他又想起当时相约一起入堕仙池的灵狐,掐指一算,那卦落在空宫,飘缈得连一片雪花也没有。
它还来不来了?
宣六遥叹一口气,随手又起一卦算那灵蛇。
竟然也是空宫。
怎么可能?
他在仙界灵浮山亲眼见着它钻进了堕仙池的院门缝里,进去寻时它早已失了踪影,自然是跳了池了。它在自己前边跳的,怎么也没到人世?
哦,宣六遥大约想明白了,自己是仙籍,又与安排入世的仙子有些交情,想必是被安排到前头去了。
早投胎早超脱嘛。
哎,世间孤独,宣六遥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默默入了梦乡。
大约因为没有了风声,今晚睡得也格外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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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平阳没再来找过麻烦,仿佛已经把他的同袍兄弟给忘了。
出冬前的日子格外寒冷,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下,落在石板路上,洇成一点水痕,慢慢地,湿痕越来越多,点点雪花慢慢铺了上去,成了薄薄的一层白色。
这一日千山苑休沐,晚晴宫的正屋里已摆起炭盆,暖暖和和。
傅飞燕坐在长榻上,手里捧着暖茶,宣六遥坐在她身侧,手里捧着一本《千字文》佯装读书,目光却从书册的上头越过,透过屋门口暖帘的缝隙看着外头飘舞的白色雪花。
一个宫女掀开暖帘走进来:“娘娘,阿九带来了,这会儿就在门外头等着。”
已经有三个多月未曾见着阿九了,宣六遥心内一阵激动,忍不住站起身。傅飞燕斜着眼不作声地看他,她之前警告过他不可对宫人有过多的关切,容易被钻了空子反成其害。
于是他坐回去,一双眼仍是越过书本注意着外头。
傅飞燕似乎不着急让阿九进来,她慢条斯理地喝着暖茶,直至茶碗见底,才沉声问道:“干净了?”
宫女回道:“是,洗了,换了干净衣裳,头发都已剃了,身上也用陈艾薰过了。”
“让他进来。”
“是。”
暖帘掀开,一阵薄雪随之钻了进来,吹得各人都默默打了个寒颤。
傅飞燕不禁皱起了眉。
进来的那个人瘦骨伶仃,眼窝深凹。嘴唇更是没有血色,白白的和整张脸几乎融为一体。头皮上一层青黑的发茬,像被收割过的麦梗。
他垂眼站着,安静得和死人只差了一口气。
若不是说过这是阿九,宣六遥差点没有认出他。
傅飞燕转过头看他:“亲眼见着了,放心了吧?”
他却不回答,只裹着泪,歉疚得一时说不出话。
她很不满他的多愁善感,若不是他总问阿九怎么样了,她早已把阿九打发走了。眼下既然他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了:“好了,送去掖庭吧。”
掖庭是安排宫内小黄门去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