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景纯坐在前头写着文章,下边是安静写画的三位皇子。
宣六遥抬头看看他们仨,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自己。
眉清目秀,杏核眼,直鼻,身量修长,衣袂飘飘,这个小公子俊秀极了。
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会,重新画了一张。
这回,画上的自己是坐着的,微低着头,认真地在作画,跟此时的他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念一段咒语、结一个手诀,这张画里的人就会代替他坐在此地——前提是,他们谁也不会理他,也不会碰他。
他抬头望望,心里嘣嘣地跳,万一他们招惹他、碰他了呢?
六皇子当场灰飞烟灭,想想就觉得这是宫里的一场盛事。
最终他叹了口气,放弃了作法的念头。
叹气声惊动了佘景纯。
他抬眼望来,略带疑惑,随即似乎看懂了宣六遥的愁眉苦脸,招招手,把他叫到了身边,低声问道:“六皇子,想出去玩了?”
“是。”
佘景纯笑笑,更低声地对他说道:“今日放你一日假。”
“哦?”
“快走,若是他们有异议,你就出不去了。”
宣六遥掉头就跑。
哐!
半边身子撞在门框上,麻麻辣辣。
宣六遥晃晃悠悠地原地转了一圈,朝着光亮的地方,飞蛾扑火地冲了出去。
眼下他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替宣拾得切黑线,二是找上央。
他当机立断,拔腿往御书房奔去。御书房近,隐个身的功夫就能把事情办了。
从清明苑到御书房不过千步,却因着心里焦急,显得路程格外漫漫。明明是坦途,却似翻越了千山万岭。
他在离御书房还有百步时停了下来,直待气息平稳,才慢慢走过去,在门口站了一口茶的功夫,掉头走了。
因为平阳在里边。
走了约百步,他又返了回去。他会使隐身术呢,怕什么。
御书房里,圣上宣拾得正和国师平阳商议着去北翼国运玉石的事,宣六遥隐了身,小心地绕过平阳往宣拾得处走。
他走得很慢很小心,但平阳突然警惕起来,竖着耳朵四处张望,阴恻恻的小眼睛越发显得可怕。
“怎么了?”宣拾得有些奇怪。
“微臣刚觉着有一阵阴风,不知是不是有脏东西趁虚而入,容微臣作法看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宣六遥憋住气,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退到御书房的槛外拔腿就跑。临拐弯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平阳又像一棵枯树似的站在门内,阴沉地望着他。
还是被他发现了!
宣六遥垂头丧气地往宫门的方向走。
算了,先去找上央吧。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他算是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正当他从皇宫的宫门中间往外走时,一杆长枪却横在他身前:“殿下,有出宫的令牌么?”
他傻傻地抬头:“你看得到我?”
守卫像看小傻子一般:“是。”
“哦。”
他爽快地旋了个身,掉头往宫里走。
走到一棵树后,他重新念诀画符,再施一遍隐身术,然后从容地往外走,直到那长枪又一次横到他身前:“殿下,有出宫的令牌吗?”
“没有。”
然后,更爽快地转身,回去。
他要回晚晴宫挺尸去。
但很快,他改变了主意。难得有一日的自由时间,他可不想又被困在晚晴宫。皇宫虽然不大,好歹也是可以走走看看,哪怕一堵墙,一根草,也有它们自由的美。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
园子不算大,一眼能望得到头,花园里密密匝匝全是些歪脖子树,眼下又是冬日,枯枝败叶,残草冷石,不说萧条,却也冷清得很,只有几只寒雀立在枝头叽叽喳喳。
靠近宫墙的地方有一块小池子,池里的水从宫外引来,又流出宫外,池面上飘着几片半枯半绿的莲叶,叶底下隐隐可见几尾淡黑色的小鱼。
宣六遥在池边的石头上坐下,日光把石头晒得有些暖,不过坐久了就觉着丝丝冷意。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着他,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他的耳边慢慢地打圈。
那个方向,是宫墙。
谁会趴在宫墙上看他呢,难不成是飞贼或刺客?
他猛地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一双阴冷诡异的眼睛,那双眼睛似用铜黄色的花岗岩制成,中间一条黑色的竖线如无底的深渊要勾人魂魄。竟是一条白色的大蟒蛇趴在宫墙上,玉白的鳞片在日光下闪着润泽的光芒,像是红漆黑瓦的宫墙添了一道白色的雨挡。
若是常人,此时必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可宣六遥在仙界也见多了各式灵兽,尤其此次下凡也是要追一条灵蛇的。此时有蛇送到跟前,他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它。
因为它长得跟偷灵狐内丹的那条灵蛇长得太像了,除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