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遥温和地一笑:“不疼了。你快歇息去吧,我没事。”
“好。”
阿九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熄了烛火,悉悉索索地出去了。
周遭安静下来,宣六遥打开天眼,看能不能找到上央。
还好,他没死,仍在那个破败的道观里,左手一只酒葫芦,右手半碟落花生,正喝一口酒撮几粒花生,瞧着竟是十分滋意,直让宣六遥觉着他是白担心了。
上央借着酒劲,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舞起剑,脚底灵活地穿来梭去。衣袂旋转,带起地上的稻草,在他身侧旋成一阵风。浑然是练过轻功且功夫不错的模样。
突然,一阵风吹乱了正围着上央旋转的草梗。
上央停了手,往门口望去。
宣六遥也在虚空中往门口看去。
道观的门被踢开,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野汉子站在门口,凶神恶煞:“滚出去,这地老子要睡!”
上央扔下树枝,急急忙忙地拾了包袱往外溜,却被汉子一把拦住:“把包袱留下!”
“大侠,包里就两件破衣,天儿冷,还望大侠手下留情。”上央点头哈腰,一点也没有刚才那般侠气飘飘的模样。
“嗯?”汉子不满地瞪了眼。
“是是,我把包袱放那儿去。”上央哈着腰,指了指佛像脚下。
汉子抬抬下巴,示意他放过去。
上央抱着包袱转了身,却又脚尖一捻,身形滴滴溜地转到汉子的身后,一闪便不见了。
溜得如风似烟,大汉跳脚。
宣六遥看着哈哈大笑,上央先生竟跟自己一个德性。
他的天眼想要跟着上央出门,却眼前一黑,自己退了出来。看来还是被封印着,不能如仙界时那般自如。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从窗棂里漏进的月光,清冷如霜。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略略放下心来。上央没事,只是有点像丧了家的那个......什么。
他翻身而起,盘坐入定,尚显幼嫩的双手在黑暗里织出一朵朵开合的莲花,天生自带的灵气化成一道道润白的光,将莲花裹得越开越盛,似在夜里生了一池雪莲,把这静寂的屋子填满了盈盈生辉的灵气与光影。
子时的梆声传来。
一瞬间,光影消失,又只剩下如霜的月光,浅浅地铺了一层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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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苑的日子还算平静。
宣四年总是冷眼对他。
宣五尧却不一样,总与他挤眉弄眼,不亦乐乎。他逗宣六遥,宣六遥逗他,两人的憋笑声总会引来佘景纯的注视和宣四年的白眼。
这里的讲学,以宣四年的进度为主。
宣五尧是伴读,宣六遥是陪读,他们俩一个打半坛酱油,一个打整坛酱油。
这一日,佘景纯安排他们三个自行温习功课,兼要写一篇策论,留下作业,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宣四年认认真真地写字。
宣五尧嘟着嘴看着眼前的白纸,脚尖一抬一抬显得颇有些无聊。
过了一会,他转头看宣六遥在做什么。
宣六遥的跟前铺着一张宣纸,已有一半留了墨迹,仔细一看,竟然在画画。画笔颇有趣,一只支棱着耳朵的白狗,与一只张了翅膀的母鸡在对峙。
他又在母鸡的后头点了几个黑点,宣五尧好奇地问道:“这黑点是什么?”
“鸡屎。”
“哈哈哈!”
宣五尧爆发出一阵笑声,乐不可支地甩了甩手......里的毛笔。
一道墨黑的水瀑向前飞了出去,在正认真写字的宣四年的头上、背上落了一行颇有意境的黑线,有几滴不曾落上的,越过肩头,好巧不巧地,滴落在他写了大半的策论上,开出几朵大大的墨花。
他的整个背直起,半晌不动,宣五尧和宣六遥再傻,也知道他生气了。
宣四年慢慢回转身,宣五尧早已低着头作奋笔疾书状,而宣六遥,举着一枝蘸满墨的狼毫,毫尖正对着他。他站起身,慢慢走向宣六遥。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虽然只是一个少年,却是英气逼人。
这位英俊的少年,眼里满是杀气,他慢慢提起宣六遥桌上盛满墨汁的砚台,随即,宣六遥觉着头顶一阵冰凉,淅淅沥沥地顺着发丝四面八方地淌了下来。
眼前飘过一阵乌黑的墨雨,眨一眨眼,墨雨似乎在睫毛上拉了丝,映着眼前英俊的宣四年像一个酷毙了的杀手。
杀手的手上,还有一块沉重的砚台。
宣六遥不敢动,也不敢喊,生怕激怒他一松手,宣三今的悲剧就要在自己身上重演。冤枉得很,溅宣四年一身墨的,明明是宣五尧,可人家问都不问一声,就冲着他来了。
好在,宣四年放下砚台,隐含威胁地看了他一眼,坐回到自己的座位换了纸开始誉写。
虎口脱险,死里逃生。
四年哥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哪!
宣六遥在心里默默感激着,重新抽了一张白纸,顶着满头满身的黑痕又开始作画,这次都可以不用毛笔,直接拿脸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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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景纯是个尽心尽职的少傅,每日安排了满满的讲学时间,连休沐日也要让他们过来写策论。把个打酱油的宣六遥困得嘴上都起了泡。
他这段时日还要练法术,灵力消耗有点大。
这一日原本应当是休沐日,清明苑里却坐满了人——还是他们四个,包括佘景纯。
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