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遥眼花瞭乱。
他使仙术不过是一念间的事情,哪像这道术,繁复得如同从家门口围着村子绕了十圈三跪六拜一路五体投地地磕回家。
只是,落入凡间的他,光凭意念,使不了凡间道术。
他只能闷头练习。
至于圣上脑后的那根黑线,反正就算切了平阳还能再种,不如等练好隐身术,随种随切。
偏偏这时传来一个惊天大消息。
坏消息。
平阳少傅升官了,成了国师!
这宫里的事,除了圣上,他也算了说。
得知这消息时,上央看着宣六遥苦笑:“六皇子,老夫怕是教不了你几日了。”
也算是孪生兄弟间的心有灵犀。
不过两日,平阳站到了千山苑的院子里,后头跟着一帮持着长杆枪的侍卫。
他们踢踢踏踏地进了院,却安安静静地,等到上央和宣六遥觉得再装聋作哑有点说不过去到屋外行礼时,平阳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宫里自今日起缩减用度,六皇子即日并入清明苑读书,原千山苑上央除去少傅一职,即日出宫,并归还所赐宅院,不得延误。”
小人得志,偏偏脸上冷静得找不出一丝得意,那才是更气人的地方。
上央也很冷静,他抬头直视着平阳:“你一直想逐我出宫。”
“老夫是为你好。”
“把我逼成孤家寡人、四处飘泊,这是为我好?”
“是你自己选错了路。修道之人,本当守得真元,你却自甘堕落,如今又入宫与我作对,我是让你远离是非,免得将来遭祸。”
“我贪恋人间温情,你贪恋富贵权名,有何不同?”
“别废话了,快走吧,别像只死乞白赖的赖狗。”
上央愤愤地盯着平阳,良久,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山苑。倒让宣六遥楞了许久,不敢相信待他如亲孙的上央就这么连句交待也没有便走了。
“六皇子,记得明日去清明苑读书。”平阳扔下一句,带着长矛侍卫呼啦啦地,也走了。
周遭一片安静,千山苑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宣六遥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继续练习隐身术的手诀,仿佛上央并不曾离去。
慢慢地,他从心底升出一丝孤寂与虚无。
孤寂与虚无慢慢弥散,静静地裹着他的身周,将他与世隔绝。不知不觉,他的手在眼前幻化成影,如一朵张合的莲花,清风徐来。
直至暮色渐落,屋外变得渐次昏暗,他才起身出了千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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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宣六遥催开天眼寻找上央。
眼前是一个破败的神像,像是太上老君,香龛上的烛火被风吹得胡乱地晃动。地上枯草凌乱,窗纸残破不堪,想来此处在夜间很是寒凉。
上央盘坐在神像脚下,凝视着手里的一副画,那是宣六遥第一次画的符咒。他的脸上,渐渐显出悲伤。
宣六遥退出天眼。
那悲伤,仿若也沁入了他的心,带着凉意,无声而漫漫,让他的梦整夜下起了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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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后,宣六遥乖乖去了清明苑。
同读的仍是宣四年和宣五尧,讲学的却不是平阳,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他虽是先生,却很谦卑:“在下佘景纯,去年圣上钦点的京科状元,能做三位皇子的少傅,不胜荣幸。”
看着也挺顺眼。
课也排得满,宣四年没找着时间整治宣六遥,三人相安无事。
一日下来,宣六遥倒是结结实实地学了两页书。温故而知新,佘景纯的讲学让他知了不少“新”,除了不会教法术,宣六遥竟觉着他讲得比上央还好。
上央虽然游历甚多,多少还是保守了。
散学时,宣六遥心想,不如就此跟着佘少傅读书吧。至于上央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啪!
一声脆响。
宣六遥的脸颊火辣辣的,他一时疑心上央隐身在附近,但一想,哦,明明刚刚是自己动的手。
大约佘景纯还未见过有人打自己巴掌,疑惑地望着他:“六皇子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想得通,就是自己是条小白眼狼,该打得很。
他装着懵懂的样子左右张望,嘴里嘟囔着:“这么冷的天还有蚊子?”
已经走到屋门口的宣四年回过头来,扬声说道:“先生不用管他,他是个小人。”
小人?
他不是大人,自然就是小人。
佘景纯有些疑惑,总不至说六皇子是奸佞小人吧?
而被指认为小人却长相俊秀的六皇子一脸无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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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六遥猜想上央栖住破庙是因为银子被平阳抄没了,想必平阳把那银子用结界罩住了,上阳想取也取不回。
他想找些银子想办法出宫去送给他。
正想着呢,傅飞燕盛装打扮出现在他跟前:“圣上召我去用膳,你安生歇着。”
说完,她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