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央被逐(2 / 2)

傅飞燕不在,那晚晴宫的小银库是不是无人看管了呀?宣六遥一个激灵,取自己家的银子不算偷。他双手结诀、指影如风,结出一个隐身术,随后在宫人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半圈,见无人理会,一溜烟冲进了傅飞燕的睡房里。

里头有人。

一个宫女正弯着腰在暖被,她拎着一只精致的小铜炉,铜炉里是添了香料的炭块。铜炉在被褥上慢慢移动,香气温暖醇厚,小宫女推着铜炉,头一点一点地在犯困。

他将视线转向梳妆台。

梳妆台上有一只黄梨花木的梳妆盒,他轻轻拉开抽屉,里头是一排簪子,金的、银的、玉的、象牙的、檀香的,花型或精巧或华贵,整整齐齐地排着,偏偏没有银子,连枚铜板也没有。

他又拉开另一个抽屉,里头的镯子约有十数只,或玉或玛瑙,各式缤纷。

满目琳琅下,他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那是一片薄薄的黄铜片,铜边凹凸有致,修长精致,正是傅飞燕藏银子的宝箱钥匙。

钥匙在里头的角落,要想悄无声息地取出来有些难度。

他小心翼翼地将抽屉一整个地拉出,轻轻地放在梳妆台上。这时,床边的小宫女身子挺直了起来,她回转身往梳妆台看来,脸上现出了疑惑的神色。

想必是发现抽屉的位置不对了。

宣六遥放开手,悄悄让到一边。

小宫女放下铜炉,轻轻巧巧地走过来,利落地将抽屉塞回了梳妆盒。她似乎想了一下,又转向宣六遥:“殿下,你要找什么?”

哎?

他不是隐着身吗?

宣六遥瞪着小宫女,有些发懵。

小宫女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嘀咕:“殿下拿就拿了,回头娘娘怪罪的是我们。”

说的对。

宣六遥无言以对,还好被及时发现了,若不然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他低了头,羞愧了出去了。

阿九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洗澡水,他坐在浴桶里,望着眼前蒸腾的热气发呆。这隐身术,好像没多大用啊。

虽然想的是隐身术,但热气中出现了傅飞燕的脸,她仍是出门前那副粉面薄敷、步摇轻坠的模样,标致极了,只是不知她眼里为何怒气冲冲。

若是脾气再好些,那她就是极好的。

他心里想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一只柔荑般的手穿过蒸腾的热气扯住了他的耳垂,重重一捏,宣六遥“嗷”地大叫一声,扶住桶壁猛地一蹬腿。

热水哗地溅起,泼了满地。

这又是什么幻术,他入了什么幻境?

宣六遥有些惊慌,大叫道:“阿九!”

可是阿九并未出现,眼前的傅飞燕看起来怒气更盛了。她一把将他拔出水面,不顾他全身光溜溜地,在他的光屁股上拍了两掌。

他顾着前边,捂不了后头,狼狈得恨不得一头钻进水里。

“母后,你打我做什么?”他奋力挣扎。

“你说打你做什么?!”傅飞燕捉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最肥厚的地方又是掐又是打,疼得他嗷嗷直叫。

小黄门们在一旁不敢劝,只能捂着嘴偷笑。

他只觉今夜的颜面如同香胰的泡沫,都随风去了。

谁让他犯了浑,想着去偷银子的呢。人家小宫女肯定是怕他再去偷,不如先跟娘娘说了,下次宫里丢银子,也好知道是谁偷的。

“偷簪子做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哪怕偷银子,也好过偷女人的簪子呀!”

“孩儿想偷的正是银子!”

两人各自停了一停,互视一眼,仿佛这世间停滞了一般,都有些错愕。

傅飞燕心想,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笨的儿子?连撒谎都不会。

宣六遥心想,我怎么这么蠢笨,连撒谎也不会!

他很如愿地领到了一个戒尺。戒尺握在傅飞燕手中,落在他的掌心中,如开山劈斧,气势恢宏,不可阻挡。

啪,啪,啪......

它们在他的掌心里印下一道道鲜红的印痕,带着风,带着痛,带着他的泪,如野草一般,又化成藤蔓,缠了他满满一手心。

那都是爱。

来自傅飞燕恨铁不成钢的爱。

宣六遥在她的爱里涕泪横流。他捧着手,痛得一肩高一肩低,嘴唇噘成一颗苍白的樱桃,不停地呼着风,仿若要将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吹熄。

可是疼痛如大火般肆虐。

傅飞燕终是心疼了,她扔掉戒尺,抱着他哭一声:“儿啊,上央先生才走几日,你就如此不成器!你怎么对得起先生,对得起他对你的教诲啊!”

哭声哀切。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上央先生出了意外?

可傅飞燕没有解释,只抹着脸出去了,留下他光着身子坐在冷去的半盆水里心急如焚。

小黄门们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浴盆里拉了出来,用一块肥大的干布裹着他,将他丢进了被窝。一会儿,阿九伸过脑袋,轻声轻气地问道:“殿下,你睡着了么?”

“不曾。”

“小的给你涂个药。”

他将药膏细细地涂在宣六遥的手心。

药膏清清凉凉,掌心里的痛楚大减。宣六遥看着认真替他涂药的阿九,在他眼里,十三四岁的阿九不过还是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心疼,仲秋夜中毒时还曾疑心过他,真是毫无道理。

“还疼吗?殿下。”阿九抬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里似乎红红的,像是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