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并不确定陈屿峤是不是联系过珍姨,也拿不准他那里有没有新的关键线索。
如果他闭口不谈,或者真的不差钱,她还是会把他家门锁的初始密码告诉他的……
陈屿峤表情复杂地打量她。澄澈的眼白洇开几线疲惫的红丝。
林双迎上那双漂亮桃花眼的审视,笑容挂得稳稳的,仿佛胜券在握。
事实上她头皮发麻,心头也不受控地擂起了鼓。在她揣着秘密的少女时代,都不曾与自己的“红月光”这么对视过……
片刻后,陈屿峤忽然垂头笑了起来,笑得他们之间的餐桌都在晃动。
林双:“……”
陈屿峤收住笑,视线落在对面带了几分困惑的脸上。见她仰着颈子如一只斗气的天鹅,他又忍俊不禁,笑意在俊秀的脸上漫开来。
“抱歉抱歉……”结束了一天的奔波,他反思自己的作为,明白了林双之前为什么生气,也能理解她想要获得更多信息的迫切心情。
不过,交换信息这种“威吓”,怎么想都有点孩子气。
他还真的……不差钱。
但是,此刻她一脸稳操胜券的傲娇劲,与在相平谈工作时的一板一眼对比鲜明。
嗯,挺可爱的。
他脱口而出内心的评价,用的是地道的方言。
林双愣了一下。
仿佛是以为她没听懂,他改用了挂着点京腔的普通话,但他说的是,“你挺有意思的哈。”
“你有意思”和“你很可爱”,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林双想着,脸颊忽地有些发烫。
陈屿峤就在这时说道:“首先谢谢你把身份证还给了我。其次,嗯,虽然我可以住酒店,还是回家更好,所以……”
他对她解释“车遁”和失联的原因:“下午我一直在联系珍姨和其他相关的人,为见郑淑宜做准备,没有顾得上详细回复你。又因为我没有见到郑淑宜,无功而返,觉得暂时没什么必要联系你……所以,很抱歉让你感到不安了。”
林双的嘴角抽了抽:这人真自以为是啊。
但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态度也十足诚恳,她再继续置气,着实有点像讨伐已读不回玩失踪的渣男友了。
嗯?她在想什么?
林双调出脑子里的无形之手挥散刚才的过度脑补,让话题正式回归工作本身,认真地问他:“你说没有见到郑阿姨,但你和珍姨保持着联系。珍姨告诉你郑阿姨人在哪里了吗?”
“嗯。”
没等他补全信息,林双眨了眨眼睛,确认道:“郑阿姨现在,人在七院,是吗?”
陈屿峤:“……”
他颇感意外,本来想好的说辞——比如“郑淑宜在珍姨的照料下养病,你们不要过于担心”之类,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哑口无言的反应透露了答案。
林双继续问道:“陈屿峤,你不告而别单独行动,是不是……因为你还不太信任我?”
陈屿峤眼波震荡。
“原来是这样啊……”林双整个人松弛下来,靠上椅背抱起双臂。
半分钟过去,她朝他粲齿而笑:“我能理解。毕竟,我对你来说是陌生人,你也不知道我身为社工的实绩嘛。”
虽然曾经的“红月光”的不信任令她有点失落,但站在工作关系的角度,她的确是理解这种不信任的。
她做社工这几年,在为服务对象寻求资源构建支持网络的过程中,遇到过不少抵触者。有些人的不配合,表现得比陈屿峤的“车遁”过分得多。
至少,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不想处理母亲的问题才选择不告而别。
陈屿峤收住惊讶的表情。
林双语气真诚,他也有一说一:“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郑淑宜说不想见我,应该是真的不想见我。还不确定她轻生原因的情况下,我担心贸然和你一起去找她,会刺激到她。毕竟,我应该更了解她的性子。”
“唔……”林双应了一声。
确实,无法反驳。
她沉吟片刻,“不然这样吧,反正你这头也没什么进展。我会用我的方式继续做郑阿姨的工作。如果我先见到了她,初步疏导了她,证明了我的业务能力,你也能更信任我一点的话,我们就正式结盟?”
见他点头,林双弯起眼睛笑得灿烂:“那我们就……比一比咯!”
然后,她报出为他家新换的门锁的密码,叮嘱他抓紧时间改掉。
便利店外。
陈屿峤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林双:“你住哪里?怎么回去?”
“地铁三站路。”
林双张望地铁站的方向,离一号线末班发车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还算充裕。
“挺晚了,我送你吧。”他顿了下,“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满身是汗邋里邋遢。”
台风已过,夏夜燠热的空气裹着淡淡的海腥味扑袭而来,他的脊背又滚过几道汗水。奔波了半天,也没地方洗澡,浑身上下黏腻酸馊。
林双回身看着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介意。”
“……”
“开玩笑的。”她笑,“我不要紧,习惯这么晚回家了,谢啦!”
到家后,陈屿峤洗了个透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