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条件卷 第10章(2 / 2)

情圣物语 叶无名 7720 字 2019-09-26

超我的产生和发展,取决于这个人所接受的社会规范教育,说白了,就是他的父母,老师以及朋友们自他幼年时所给予的各种警告和劝勉。如果这些东西让他完全相信,且无所不遵守,那么一个木偶或者稻草人似的家伙就会出现。这样的人深深的压抑着自己的本我,什么都不敢去追求,只能被动的挨打受辱,活着简直就是纯粹的受罪。

心理学的这些东西,是我上了大学在图书馆看到的。也许这已经太晚了。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成年。成年后,一个人的各种观念就基本上定型了,没有太多变化的空间。

可我当然不能就此任命。我要反抗。我要叛逆。没错,虽然是推迟了的叛逆期,但不能错过。

作为一个成绩优异的呆子,我时常困惑,为什么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不停的有同伴目光中开始展现一种睿智狡黠的光,然后这人就消失不见了。我甚至还会学着老家伙们的调子感叹他们的命运,也许实际上值得感叹地倒是我自己。

因为他们都从一个构造精美但虚假透顶的迷梦中醒来了,他们开始了自己堕落但是真实的人生。

而我却一直沉浸在被规定好的那个糖衣包裹的玻璃房子里。离真实的世界以及真实的自己非常遥远。

老实人无用,老实人吃亏,这些谚语经常在耳边响起,沉痛的刺激着我的耳膜,却警醒不了我被蒙蔽的心。

从很小的时候起,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后,父母的亲戚朋友们总会不约而同地给我这么个评价:老实。

老师们也不例外,他们总是隔三差五的提醒我:老实人干不了大事,老实人没有前途,要锻炼自己的社交能力,多跟活泼开朗的同学学习。

而那些所谓的活泼开朗者,无一不是课堂上的兴风作浪,课堂下打架斗殴的痞子流氓们。跟他们有什么好学的呢?

我的困惑并不足以使自己惊醒,我哪里知道,这社会只属于那些兴风作浪的痞子流氓们,历来如此,并仍将如此

因为老实巴交不声不响的人们,虽然被民国时期的鲁圣人封成民族的脊梁,可他们却也总是被侮辱和被损害者,他们唯一的价值是高尚而无用的道德,他们唯一的命运是一辈子被盘剥被奴役被压迫被征服。

而我所走过的道路,很明显的,将来踏上社会,不可能不是向老实人耻辱的坟墓策马狂奔。

因为我那强大的超我明显的已经形成了一种道德洁癖,使我不可能任由自己去堕落去吸血,可这世界的规则很明确:不是你站起来统治别人,就是你跪下去被别人统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这就是宇宙的铁则:让最强者胜,征服其他。

我当然不满这被设定的命运,我要清算这超我的根源,我要打破这道德的樊篱,我要做一个自由的主人,而不仅仅甘于做一个合格的奴隶。

叛逆是危险的,陷阱和火焰在前面等待着,稍有不慎就会心身俱焚。但是无所谓,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圣人能做的,我就能做。

鲁迅确实伟大,因为他甘冒生命之险,永远做一个当时政府的反对派。北洋时,他是政府官员,如果说还有一个护身符的话,到了国民政府,他简直就是在自杀。当听说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个被暗杀的目标,他竟然出门不带钥匙,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在我们这个国度,好人不做官,做官非好人。政府这个怪兽从来就是最卑鄙无耻最残忍歹毒的土匪流氓们所充任的,正因为此,草民们只能战战兢兢听天由命,丝毫大气不敢出一声。正是因为如此,方见鲁迅精神的可贵,那股置自己生死于度外,甘于与黑恶势力同归于尽的豪气,不亚于古时仗剑刺秦的荆轲,这样的中国人,远胜于对当时的统治者摇尾乞怜凑趣帮闲的豢养奴才们。

做一个坚决地反对派,绝不妥协,叛逆无极限,纵焚身碎骨也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谦的那首石灰吟第一次被我所阅读是初中时,当时就无师自通的写进了自己的作文里,以至于被不大敢相信自己学生的老师在课堂上公开怀疑我是抄袭之作。不过思想开通的他当时也补充说:“如果这文章真的是出自独创,连我也不得不表示佩服了,了不起。”

大概因为一直都是这么“了不起”的一个学生,我习惯了被称赞,自作聪明的我反而会认为这些称赞带有嘲讽的成分,并因此脸红,而这也大概坐实我在老师眼中抄袭者的嫌疑。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自然只能默认自己的君子之行,所以不生气,谁让我是一个老实的好学生呢,我可没有勇气当堂反驳自己的老师说自己绝对没有抄袭,那样的话我会更脸红以至于说不出话。

“我是一个无能之辈。”很多时候,我的心理活动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这句话所表述的陷阱

第一次得到这种类型的评价,是出自我那喜怒无常的父亲之口。作为一个青年时代的文革受害者,他愤世嫉俗以至于几乎是得了狂躁型忧郁症,谁也不能预测他的心情和脾气转化,这要比世界上最难测的天气预报还难。作为在如此暴风骤雨下长大的小孩,完全可以理解我的性格中的某些成分,比如消极,不主动,不好说话。因为当顶头上司是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时,做下属的会发现自己总是无所适从的,既然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索性就不如什么都不作。为什么我总是沉默,因为历史上的每一次开口带来的都是灾难。

在父亲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曾不遗余力地自罪自责:“我是一个真正的无能之辈……”

在他脾气爆发的时候,我们经常被辱骂诸如“一点用没有”,“活腻了,要死了”,“跟个死人一样”,“……”

凡是有一个脾气暴戾的父亲,就必然会有一个忧郁怯懦的儿子。这是我自己的切身体会,也是对许多同龄人观察的结果。

小孩的心灵就如同脆弱的树芽,如果在很小的时候受了巨大的创伤,长大便必然呈现不可修正的畸形。

心理学上的这些独断论令我非常懊恼,因为这意味着我已经形成的这严重残缺不全的性格几乎无法复原成正常。

初中毕业那年,需要去七八十里地外的县城上高中。县城里我们毫无亲戚们路可走,吃住就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日夜忙碌的父亲只会每天催促着我自己去县城联系租房的事。我虽答应着,却毫无头绪可想。终于一天忍受不了父亲的训斥,那个上午,骑着一辆借来的已经报废的极老的自行车,带着两个馒头,十块钱,我独自一人上路了。

之前只有两三次坐汽车去县城的经历,这次只能凭记忆摸索着走去,骑车所走的那条路是故意绕了许多弯子以便多拉人的,我生怕迷路也只能按那些弯子去走。

出发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等太阳正中的时候,早已累得口干舌苦双腿酸疼,不得已停下车子,问不愿地里正在干活的老农要了一碗水喝过,问到县城还有多远,说:“还有四十多里。”

“这么说我才走了三十里地”心理如此嘀咕着上路,极想打退堂鼓,怕还走不到目的地就被累死。回头又想到不能半途而废之类的名言,便只好跨上了笨车继续前行。

屋漏偏逢连阴雨,没走多久,平坦的水泥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坑洼崎岖的土路,老车也愈见的沉重难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