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占一、黄大斌还没有完全恢复了体力,大把头勾思贵领着矿警察前来逼着他们上工。
勾思贵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中等身材刀鞘脸、水蛇腰,长着一双三角眼。当汉奸走狗时间长了,养成了一种习惯,走起路来摇晃着脑袋,喜欢偷窥他人的举动和言行。同时,做事阴险毒辣,诡计多端。由于实心踏地替洋鬼子卖命,得罪了不少人,也坑害了许多人,生怕遭遇不测,格外的小心和提防,身边始终安排军警陪伴。无论俄国人来,还是日本人来,始终像变色龙追随,甘愿当狗腿子。人们根据他的名字谐音,起个绰号“勾死鬼”。
黄大斌每次见到勾死鬼,恨得牙根直痒痒。原来黄大斌在老家山东,被小鬼子骗到这里挖煤,母亲和妹妹也跟来,在临近工棚旁租住一间草房,过着艰难的生活。刚生活两个月,母亲和妹妹不幸患上了具有传染性的伤寒病,躺卧在家里痛苦地煎熬着。一天傍晚,勾死鬼像一条嗅觉灵敏的毒蛇,摇晃着水蛇腰突然带领几名鬼子兵以及抬着无底棺材的伪矿警闯进黄大斌的家,手指向了黄大斌的母亲和妹妹,大喊道:“把他们俩抬走。”几名矿警察蜂拥而至抬起黄大斌的妹妹扔进了棺材里。黄大斌的妹妹在棺材内痛苦地挣扎,叫喊:“妈妈、妈妈,快救我……”黄大斌和母亲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母亲扑向了棺材,试图掀开棺椁的盖子,却被一名日本宪兵踢到,昏死了过去。愤怒的黄大斌大骂:“勾死鬼,我操你的祖宗,小鬼子我和你们拼了……早有准备的鬼子兵举起枪托狠狠地砸向他的头部,“扑通”一声,黄大斌倒在了地上。“勾死鬼”捂着鼻子,对几名伪矿警说:“快拉走。”黄大斌一家三人被运到了烧人场。
漆黑的夜晚,黄大斌渐渐地苏醒,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首先想到的是找母亲和妹妹,“哇”的一声,放开嗓子哭出来:“妈妈、妹妹,你们在哪儿……呜呜……”他喊了许久,见没有回应。只能听到远处的狼吼和嗖嗖的风声。他吃力地起身,慢慢挪动脚步,“哎呀”一声惊叫,他被绊倒,顺手摸了一下,直觉告诉他是一具尸体。惊恐万分的他,爬过了这具尸体,紧接着又爬过一具尸体,并明显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烧糊味儿,这才知道自己躺在了烧人场的荒沟里。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产生一个念头,一定要爬出烧人场。他用尽了全力离开了烧人场。忽然咽喉噎得慌,哇哇地吐出了血来,一口接着一口,吐得很厉害,直吐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浑身乱抽搐,不知不觉又晕了过去。
当他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了树尖尖上。他才看清楚这里码放着一垛垛的尸体化成了骨灰,还有没有燃尽的无数人的肢体。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对一堆堆骨灰已经无法辨认,只好跪在白骨堆前,又一次放声痛哭……此刻,他陡然想起了小时候人们说过,用自己的血可以辨认亲人的尸骨,于是,狠狠地先咬破了中指,接着十个指头都咬破了,滴向了一块块白骨,也未能辨认出来。他无奈地向白骨灰堆前叩了三个响头离开。他返回了家里,看着空落落、冰冷的房子,心如掉进了冰窖,凉透了底。听说黄大斌还活着,工友们纷纷前来探望,在工友的照料下,死里逃生活了下来。每每想起此事,黄大斌心里悲痛欲绝,气得眼睛都发红,嘴唇发了青,时而燃起复仇的怒火。
一天傍晚,王德林与孙鸣山又一次来到了王海的家,老友寒暄几句之后,回归了正题。王海告诉他们:“张占一、黄大斌两人我已经通知到了,一会儿就来。”
刚说完,“咚咚咚,咚咚”门被有节奏的敲响了五下,这是他们提前约订的联络暗号。王海低声说:“他们来了。”他走出了内屋,将他们迎了进来。妻子来到了院子里,身披皎洁的月光,在为他们放哨。
屋内,张占一、黄大斌见到孙鸣山后,非常的欣喜,相互地拥抱。孙鸣山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王德林,你们就叫王大哥就是了。”两人分别向王德林问好?。
王德林笑容可掬地放下手中的旱烟袋,对他们说:“欢迎你们的到来,在没来之前,鸣山提及过你们,具体情况已经了解差不多了。你们和我一样,深受小鬼子和把头、伪矿警的欺压,已经苦不堪言。我也曾经被小日本欺压,老婆孩子都被鬼子杀了,有家难归。不甘心当亡国奴,上山打游击。我们是专门打鬼子的队伍,替中国人讨公道。这次找你们来,就是替你们报仇雪恨。”
张占一和黄大斌听后,相互对视,会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难见的笑容。张占一兴奋问:“王大哥,你就是上次在柳毛山里杀死好几个鬼子的抗日大英雄?”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无非杀了几个鬼。凡是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会这么做的。”王德林微笑着说。
黄大斌说:“嗯,我们早就听说过,很敬佩你。只是没见到你本人,这回终于见到了。”
王德林低声对他们说:“两位兄弟,今天就不要谈我的过五关斩六将的事情了。我和鸣山弟弟商量好了,交给你们两项任务。第一项任务就是广泛发动劳工利用敌人的弱点进行灵活多样的斗争。第二项任务就是广泛宣传我党抗日主张,扰乱敌人,让更多的劳工和一切有爱国情怀的人觉醒。”
孙鸣山补充说:“王大哥所讲的灵活多样的斗争,说白了,就是组织我们的劳工破坏敌人生产计划的实施,采取磨洋工、制造生产事故、放空炮不进道,向鬼子要待遇,提高工资等等,只要能想到的,就去干扰破坏。”
“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行动要慎密和隐蔽,减少和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同时,你们的行动全权由鸣山同志负责,不要蛮干,有计划进行,体现效果,痛打敌人,击溃他们的嚣张气焰。”王德林叮嘱道。
王德林与孙鸣山等人开始了秘密筹划。
近些日子驻梨树镇特高课课长安杰正雄一直很郁闷,实施秘密追踪围剿抗日游击队屡次未果,却屡次遭到袭击。更让他恐惧的是,不论在梨树镇内,还是在穆棱煤矿矿区,反日传单贴满了大街小巷。尤其抓来的劳工隔三差五地逃跑、罢工,日方人员与俄方人员经常相互指责争执,矛盾重重。日本关东军催促加大出炭产量,“大出炭”计划却迟迟见不到效果,惹得安杰正雄心烦意乱。他在办公屋内,来回走动,两只高筒皮靴踏着屋地“咚咚”直响,翘着手指盖大小的黑胡子,拉着那副骷髅似的脸儿,冷冷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看到那双诡异的眼珠子时而动一动,时而转个半圈停止,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在思考问题。他当了这么多年特高课军官,侵略战争打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些困难,奔向实施追踪围剿计划可以迅速消灭游击队等抗日武装,可以制服东亚病夫,从点到面全面控制局面,可是没有想到游击队没有消灭,反而越闹越凶,顾此失彼,首尾难顾。今儿这里发现了游击队,明儿又发现了通俄间谍,不派兵吧,或许是真的,派兵吧,人手不够用不说,又怕是假的。案头上摆放着安俊泽送来的情报,最近穆棱煤矿矿区苗头不被看好,有中共活动的迹象,几次侦查,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神龙见头不见尾,可靠吗?现在哪来这么多中共的人,真是有点莫名其妙。说有游击队活动那可是真的,一次又一次伏击、袭击,打死了这么多皇军。单说中共在穆棱煤矿活动,早有传闻,抓到一个孙鸣山死不认账,却被劫狱成功逃脱。尽管对安俊泽的情报产生一些怀疑,但是他还是下定决心,摸一摸中共的底细。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停止了,露出诡异的眼神儿,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办公桌子前,坐在了椅子上,决定与冈田一郎商量,从其他地方抽掉一些兵力,增援梨树镇,固守据点,并对穆棱矿区重新清剿扫荡,赶走可恶的俄国人,全面接管穆棱煤矿,肃清抗日分子,消灭抗日游击队的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