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上的苟伟仰天看天,真的很蓝,蓝得差不多发黑了。真的很近,伸手就能摸到阳光摸到天。苟伟忍不住赞叹:“真的好美好美!这兵当得值了!”
方守义让兵们挨个吸了口氧,到了苟伟这儿,突然收起来放进自己嘴里:“沾了一堆的口水你会嫌弃的哦!”
苟伟反应过来就想夺,“我不嫌弃的!真不嫌弃!”看着方守义有些发乌的脸膛、贪婪吸吮的动作,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不忍心。
方守义依依不舍地放下氧气袋,招呼兵们赶紧上车:“上车,千万千万不要再做剧烈运动了,氧气袋不多!”
车继续往前开,有时如滑有时如爬,开得小心翼翼。苟伟时不时往窗外看去,偶尔能看到摔到崖底的车塑成的冰雕。
“真伟大啊,用生命来开车,这不是一般的勇敢!”
旁边的战友听苟伟这么说猛地站起来要朝窗边靠去,前后左右的兵们也想看一看英雄怎么埋骨山底的。
司机猛打方向盘,一声大吼:“别动,坐稳了!新兵蛋子不要命了!”
兵们吓得一跳立即坐回去,车猛地一摆再一个漂移停在冰坡边。司机拉了手刹转过头来将墨镜摘了鼓起金鱼眼冲着方守义发飚:
“排长,你怎么带的兵,上车就没说两句,在冰上行车抓住前座不要动。两边晃会出人命的。”
方守义赶紧赔小心,兵们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司机从座位下掏出两支烟来点上。一支叼在嘴上,一支伸到窗外,狠狠地吸一口,悠悠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这不怪你们,你们是新兵。下边就有我的战友,也是我紧张了。每次出车路过我都会点上一支烟,点过了就不紧张了。”
吸两口司机将烟掐灭,转过头来,“下边车的残骸就是一坐坐丰碑,没有他们就不过将军人与物资运到前线,咱们就不可能打胜仗,也就没有边防的安宁。你们下次经过这里方便的话也点支烟吧,他们是前辈,也是英雄,咱们应该礼敬英雄对吧!”
苟伟虽觉得司机也是个嘴碎的,听了也不免心里堵堵的。“能被记起,也算死得其所吧!”苟伟忽然觉得有一种升华,似被高原上的太阳将所有污垢洗涤干净。
不仅是苟伟乘坐的车,前边所有的车都停在那儿。虽然阳光惨白激烈灼得眼睛都睁不开,苟伟隐若还能看到一台台车前忽明忽暗的烟火。后来者或许不再知道他们的事迹或许不记得他的名字,但逝者能享受一份香火也是一种纪念。他忽然发现这也许是一种神圣而庄严的仪式,是对英雄永恒的缅怀。
苟伟也被感染了,为了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想了个话题将这沉重的仪式转移一下,“为什么不鸣笛呢?山谷回响英烈的共鸣!”
苟伟说完发现自己自私了,“为了自己不流泪却打断享受香火的宁静。”
司机果然怒了,一弹烟头像要吃人似地看向苟伟:“你猪脑子啊,冰川雪山老子开个车都怕把油门轰响了,你还敢放喇叭。想雪崩啊!”
苟伟闭嘴朝窗外望去,青白雪山中升起阵阵彩雾,却看不到悬崖下的座座丰碑。车突然一颤继续朝前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