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孟章握住凌世蕴的手腕,紧紧用力道:“爱卿,一路保重。”

凌世蕴不再多言,又望了孟章一眼,转身上了那乘软轿。看着晃晃悠悠出了宫门的轿撵,孟章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天玑国·王宫

骑射城中尘土飞扬,齐之侃一身劲装骑乘一匹矫健黑马,拉弓引箭,连中靶心。蹇宾坐于不远处高台观看,数度拍手喝彩。这时,一名内侍捧着一摞奏折走近,放到蹇宾面前,再躬身退下。

蹇宾拿起几本快速看完,面露厌烦,将奏折丢回桌面。他抬头看到齐之侃一箭射出,直直击裂了坚实的靶盘。蹇宾对身旁的内侍招了招手,轻声道:“去叫小齐过来。”

齐之侃打马转身,却不想看到内侍小跑而来,连忙勒马顿住身形,听说是蹇宾唤自己,当即跃下马背,快步走上了高台。

蹇宾招齐之侃在自己身边坐下,先是递了一方丝绢给他,而后才把方才看的几份奏折放到他面前,“小齐,你看看。”

齐之侃接过丝绢擦拭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仔细的叠好丝绢揣进怀中后,才翻阅起那数本奏折来。

“你说,国师的胃口,近来是不是有点大了?”蹇宾面上挂着些许笑容,语气却是冷淡得很。

齐之侃很快就翻看完了所有的奏折,好看的眉毛紧蹙起来为,他望着蹇宾正色道:“王上,此事断不可同意!”

蹇宾见他的模样,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微微歪了歪头,问:“小齐与本王说说不同意的理由。”

齐之侃抱拳道:“属下并非对神鬼之事不敬,只是,设立这天官署,万万不可。天玑的君王是王上,权不可分,更不可让!哪怕是昔日的钧天朝,往上溯三代,天官署都形同虚设,除了节庆祭祀之外,根本不会让他们再参与到朝政当中。恢复旧制,还是已经烟消云散的旧朝,借神鬼之口言国事,这要传出去,我天玑国,如何立足于天下!”

见齐之侃越说、语气越是激愤,蹇宾便拍他依然抱拳的的手,笑道:“怎么小齐比本王火气还大。你所言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本王又何如不知?只是,你看看这些奏表,哪一个不是官居要职之人。足见国师操纵此事,是深思熟虑过的,若是本王否了此事,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弯弯绕绕来。”

“王上,难道就这么准了?”齐之侃闻言面露疑惑之色,他有点闹清蹇宾的意思。

“本王幼时念书,记得有那么一句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蹇宾声调和缓,仿佛是在安慰齐之侃,“国师如今风头正盛,何妨再顺他意一次。不过就是换个名字的事,顶多花块匾额的钱,让他先高兴一阵子也罢。”

“可是,可是王上若就此准了他们的奏表,”齐之侃觉得蹇宾的打算,听起来似有隐患,便又急急出声,“难保他们不会得寸进尺,图谋更多。”

蹇宾笑意渐浓,朝齐之侃勾了勾手,齐之侃不明所以,却是下意识的将头凑了过去。

蹇宾在他耳语低语数言,方才坐起了身子,拍着他的肩道:“当然不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小齐你可要陪本王做场好戏才是。”

隔日的朝会上,蹇宾拿起一份奏折,扫视一遍殿上群臣。他淡淡道:“本王近日收到好几本奏表,内容嘛,不约而同都是劝本王恢复使用钧天朝的旧制。”他停顿片刻,看这殿上的一多半人都垂下头去,在心里冷笑一声,继续道:“尤其是,要重设天官署,诸位,今日朝会,不妨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王上,臣认为此举不可为。虽然我国崇尚巫仪,事无巨细都要卜测天意。”蹇宾话音一落,齐之侃率先出列,他朗声道:“然则,这天官署却不可设,若是让他国知道,我天玑立国之后还沿用钧天旧制,王上身为一国之君,却还需依卜测行事,那岂不是会沦为天大的笑话。”

“郎卫此言差矣,”千阳泽见齐之侃开口,便也急忙出列,对向蹇宾躬身示礼后,转向齐之侃,“国师卜测天意,那是代天行事,怎能说是笑话。”

千阳泽这话一出,半数大臣纷纷附和,只有若木华垂眸不语。

“王上为君,自是受命于天,说出来的话就是天意!”齐之侃大声言道,他声音清亮,一时间殿中更是安静,他顿了顿,看眼千阳泽,又转头对若木华道:“国师却又是要代行哪里的天意?”

“这个,这个……”千阳泽一时语塞,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齐之侃,聊聊数语便能噎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见千阳泽哑声,若木华施施然出列,对蹇宾道:“王上,郎卫想必是误会了,无论是奉常署,抑或天官署,臣所得之事,并无不同。只是,我天玑国,数代以来,奉行的是巫仪古礼,代天所传,亦只涉吉凶与否。断不敢左右王上的旨意,还望王上明鉴……”

“哦……”蹇宾盯视若木华片刻,目光又逐一扫过群臣,一众朝臣纷纷低头。蹇宾的目光最后落在齐之侃脸上,轻轻的眨了下眼,才道:“罢了、罢了,听你们说了这么一大堆,不过就是个署衙的称呼,改就改了吧。国师,你着人去办吧。本王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蹇宾说完便起身离殿,朝臣们躬身唱喏。待他离去后,才三三两两的散去,千阳泽走过齐之侃身边,挥袖冷哼,而齐之侃只是面无表情昂首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