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闻声立刻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回过头来笑了,还真是翠娥的爹。她爹一眼就看见翠娥怀里的菊叶,立刻眉眼都笑没了:“这是我外甥女?可乃心(可爱)的!让姥爷抱抱!”
菊叶不认生,还真就让姥爷给抱着了。翠娥又惊又喜,忙得去开门,问她爹:“咋寻见这儿的?大姐也就来过一次!”
“鼻子底下长嘴——问么!甭说你进了这沟里头,就是去了南京北京,爹也能寻见!”她爹抱着孩子跟着进了屋,看见家里挺周全,像个过日子的样子,立刻说:“你大姐真是办了一件好事,我还愁的也不知啥时候能出来,怕耽搁你(终身大事)。”
“怕耽搁我?怕耽搁我就不该抽大烟!”翠娥说起大烟就咬牙切齿,立刻警惕地问她爹,“你这是不是偷跑出来的?要是偷跑的,我这就叫人把你再抓回去!烟瘾到底戒了没?”
“戒了戒了!我都回村小半年来天气了!”她爹还真是有些怕这个二女,说起话来嘴噼里啪啦的,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这个当爹的常让骂的狗血淋头,也怪自己,沾上这赖毛病,怪不得女儿嫌弃。
翠娥听了先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瞪眼:“啥?回村快半年了咋不捎个信儿?人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咳咳咳”她爹脸有些红,可还是硬气地说:“你看看你这个女子,这都生了孩子,咋还是这咋咋唬唬的?我可是你爹!这要是跟女婿也这么说话,那女婿不得打你?给爹学的良善点啊!”
“他敢!”翠娥把菊叶放上炕,自己打开橱柜取出擀面杖来,“反了天了!打我?”
她爹一看这样子,苦笑了一下,心里悄悄同情了女婿一下,知道女儿没受欺负又欣慰了一下,顺腿上炕,这才和缓地说:“爹头且(之前)回了家,一看你不在,思慕的你去了你舅舅家过冬天,也就没去找。咱家你也知道,我要是去把你领回来,家里也没个柴炭,那刚刚春种的时候也冷得厉害?我一个人好乃靠(坚持),你这小胳膊细腿的,冻坏了咋办?这就没去,也没找你大姐。”
“那后来呢?”翠娥不看她爹,手里早就忙活起来,和面。她爹爱吃面条,这在戒毒所几年能不能好好吃口面也不知道,出来自己一个人在家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看也瘦的厉害。
她爹笑着说:“这不是正好赶上春种,家家都要用牲口,咱们社上听说我改造好了,就叫到队里头给牲口看病,该敲该骟的,忙活了一春天,这不是才歇下,我就过来眊你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来,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来,“爹不成器,你聘连个嫁妆也没有。这挣了点钱,给孩子买点糖吃!”
“就瞎买!也不懂得攒钱!”翠娥骂着把糖收进柜子里,问,“大姐那儿去了吗?”
“去了!你大姐又怀上了,这几天正吐的厉害,就要吃那酸毛杏(没成熟的杏),我看八成是个小子!”她爹笑着说。
这一句话戳到翠娥的心窝子里了,她一心想着要生个儿子,可大姐已经有了儿子,这又要生儿子,真是天旱雨涝不均匀!她爹多少懂得点,她忙问:“爹,你有没有啥能生儿子的方?或是您儿听说过吗?”
“啥?”她爹开始没反应过来,可看着女儿一脸郑重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你这就是瞎思慕!我就觉得女儿挺好!我不是也没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