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北京催着要炭呢?”大孟眼里都是红血丝,一看就知道没睡好,他看着炕上的老汉问,“这是谁了?”
“哦,这是我爹!”翠娥这才想起来,大孟根本没见过她爹,这还是第一次见外父(岳父)。
大孟听了立刻蒙了,这都结婚二年多了,就听说翠娥她爹让抓进戒毒所了,没想到还能出来?他有些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大半,问:“爹?”
“哎!好女婿!”翠娥她爹笑着掏出一张新圪愣愣(崭新)的五块钱,拍进大孟的手里,说,“爹我是个不成器的,要不是新社会,我还得当那大烟鬼去!翠娥进门时候也没有嫁妆,今天这五块钱就算补上了!甭嫌少啊!”
大孟一时不知道该咋回话,拿着五块钱不知道该收下还是推让回去,只好看翠娥。翠娥笑了一下,说:“我爹给你,你就拿上!”
大孟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岳父这是没啥事情了,高高兴兴地把钱交给翠娥,说:“你收着吧,也没出去给割上点肉?咋能让爹就吃这素面呢?”
“还说!你这三天都没回家,人心焦的还能想起这来?我爹饿的都等了大半天了,甭管啥先给吃上一口,再说割不割肉的话!”翠娥撅着嘴,心里却十分高兴,回头还埋怨她爹,“您儿这是见了女婿才给钱?刚才一进门咋不给?拿了一包糖哄我呢?”
“你这个女子!”她爹笑着看二女,这女子从小就脾气硬,嘴上不饶人,可心肠却是最软,又没了妈。他想着想着眼圈也红了,叫过女婿来:“二女婿,你过来。”
大孟连忙过来坐到跟前,听大人(长辈)说话。就听她爹说:“我这个女子,模样长得还算行,可脾气可够一壶醋喝的!你们这过了两年了,应该也知道了。有啥说的不好地方,你多让着她点。翠娥光是嘴上不让人,实际心可善!这也都是让我害的。”说着哽咽了一下,背过身子咽了咽眼泪。
大孟开始心说总算有人知道翠娥这坏脾气了,自己只当是自己惹了人家不高兴,可是听她爹说是她爹害得,忙注意起来。
翠娥她爹接着又说:“这女子生下来没过两岁生日,她妈就没了!这估计你知道。她妈这一不在,加上紧跟着日本人也来了,我们家虽说有两个兄弟,可因着念书念得好,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是老二在战场死了送回烈士证书,我都不知道他参加了解放军!那时候家里头就我这一个管家的,可我根本就不是个管家的材地。日本人来了今天上门抢上一回东西,明天到地了割上一堆粮食,家也就败了,我心上麻烦就沾上这大烟了!这一下两个女子就没人管了,姊妹两个东家两天西家两天,你说哇,这没妈没爹管的孩子哪个不来欺负一下?为此上,二女子就厉害上了,要不是嘴上厉害,她说不定早就饿死了!都是我这个爹害得!”
翠娥听了这些话,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拉她爹的袖子:“甭说这些了,这不都过来了?我现在好好的,您儿看,这不是住着大瓦房,有男人,有孩子!您儿这也回来了,咱们日子就好了!”
大孟跟着也红了眼圈,拉住翠娥她爹的手说:“爹,您就放心哇。只要有俄一口吃的,就不能让她饿着!就是实在没办法了,俄要饭去,也得先让菊叶她妈吃饱!”
“说啥要饭?咱现在是新社会,老百姓翻身做主人!能要饭?”翠娥瞪他一眼,回头安慰她爹,“前日我听他们说,外国专家说了,以后咱们都能住上小洋楼,用上电灯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