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春也是道:“陕西诸寇多是流贼,边军,土寇出身,早年间那伙紫金梁闯塌天什么的,只管烧杀淫掠,图一时痛快。高迎祥就长进的多,李自成又强出高迎祥一头,但李自成本身见识有限,他身边的诸将也只有匹夫之勇,没有真正大将。至于谋士,象宋矮子那样的江湖卖嘴算卦的,能有什么真正高明的见识?牛金星举人身份也罢了,我大明不少举人身份做大事的,就象孙阁部,当年还是举人时就到京师游历,到边镇看练兵,屯田,守备诸事,到后来中进士,督师经略蓟辽就得心应手。本朝以知兵闻名的,不管是进士还是举人,多半历任封疆,知军伍,晓民情,知大势,李闯自河南起事后,是得益皇上举措失宜,进退失拒,又外有东虏配合,闯逆势弱时东虏便至,东虏刚走,闯逆又是复起,这样来来回回,终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这是我大明内外交困,自己有病根子在身上,并不是李自成有多厉害。要我说,往下去很可能是顺军,东虏,我大明官兵多方拉锯,就算京师不保,李闯想得天下也并非易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若闵元启在此,怕是要替朱万春鼓掌了,这个盐行的少东主见识真的是不凡,也怪不得当初就能投资给闵元启,这人的见识和决断确实是远在常人之上。
要知道就算是史可法马士英等人,在清军入关之后还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认为清军再次入关会和前几次一样,掠夺丁口财富后自动退出,到清军持续打击大顺军,并且派多铎南下之时这些人才如梦初醒,才知道鞑子才是生死大敌。
朱任重和朱万和都是微微摇头,他们也和普通的大明士大夫一样,对东虏的危险性认识不足……这也怪不得他们,从后金到清,从可汗到皇帝,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多尔衮父子在关外已经折腾了好几十年,从万历四十七年到崇祯十七年,二十多年时间过去了,老奴未曾入关半步,皇太极五次入关后又撤走,在朱任重和朱万和的眼中,仍然是不足为患的化外蛮夷,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
“不论如何。”朱万春看着远去漕船,由衷道:“大河卫能出这么一个人物,守着本乡本土,这是好事。我朱家虽然原本是晋商,现在还有族人在大同阳和一带经商,但咱们到淮安这边已经过百年,已经有数代先人归葬于此,说是晋商,其实也就是淮安人了……”
朱任重点头道:“此言不错。”
朱万和若有所思的道:“若此人真的练兵有成,本地怕是有更多的官绅盐商支持。”
“那也是日后的事了。”朱万春道:“最少在他起步之时,我朱家支持最大。”
……
漕船顺流而下,虽然风向不对但船身也轻了许多,三千多斤熟铁和几百斤重的苏钢,一千多匹布分别放在十艘漕船上都几乎和空船没甚区别,只有两千石粮,每船二百余石也是相当的轻省了。
倒是那些猪,鸡,羊,放在船上舱室中颇不安份,时不时的出一些状况,令得操船的旗军们一阵阵的手忙脚乱,就算如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这些粮食,布匹,还有猪羊都是替他们准备的肉食,很多人上次吃肉都是在过年时候,割半斤一斤肉,花几十钱全家包个扁食吃,这是近山东和北方风俗,若是南方的话未必就是吃扁食。
全家五六口人,吃上半斤肉的饺子,这已经算是一年难得一次的改善伙食。
若是第一等的贫苦人家,就算过年时也无得肉吃,最多下一顿白面汤饼吃,也多半是落到孩童肚子里,大人们多半还是吃杂粮菜饼子,哪怕过年时也是如此。
现在自己脚下是两千石二十多万斤的细粮,加上原本百户官厅仓库里藏着的几百石精粮和过二千石的粗粮,若是按此前的吃法这些粮足够吃到年底还绰绰有余,就算按现在每天四升的标准,一千多人也够百天以上的消耗。
何况百户大人有言在先,从这一批粮食到官厅收储之后,受训旗军先改为一天领六升,且全部为精粮,参与盐田生产也改为六升,但粗细各半。
这个待遇已经比各人扛着扁担到处揽工赚的还多,而且每天下发绝不拖欠,在这段时间里闵元启的威信如火箭般窜升,根本无人怀疑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