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考试本该是秋试。</p>
但因为罗峻熙这批人属于是恩科加考，这次科举考试就安排在了春天。</p>
要参考的名单也早就报上去了。</p>
可是到了现场才发现，参考者比预想中少出很多。</p>
左撇子和杨满山陪同罗峻熙而来。</p>
他们站在考院门外，听附近的陪考者们议论纷纷此种现象。</p>
说是其一，由于边境战乱，有许多人就猜测，即便这次中举后，接下来也可能会被叫停，直到战乱结束才会恢复接下来的科举考试。</p>
这一批人的成绩吧，不好说。</p>
感觉总是没有以往几届榜单有说服力。</p>
他们还举例，说本就是恩科，再这样一停停几年，谁知道一两年后是怎么个说法。</p>
至于其二其三的理由就更勉强了。</p>
说是有些人家会打着自家秀才还过于年轻，需要再累积磨练。或是路途遥远，目前路上很不太平，这才弃考，等等原因。</p>
左撇子和杨满山听的一叹。</p>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p>
经了赶路时，罗峻熙和他们的解释，再结合现场这些人的众说纷纭和反应，俩人心思澄澈。</p>
那一大堆理由，不过是借口罢了。</p>
归根结底，无非是有些人家怕自家的秀才，再进一步成了举人。</p>
成了举人后，就算朝廷无暇再顾及接下来的科考，只能暂时止步于此，举人也是能随时随地被朝廷安排做官外派了。</p>
而以目前境遇来看，正是缺人任用的时候，外派，谁知道朝廷会给新举人老爷们派到哪里去？</p>
很有可能，哪里动乱，当地知县被砍了头出了窟窿，就将新官员们派到哪里去堵那个官缺。</p>
说到底，这不就是害怕在这个节骨眼做官丢命吗？</p>
左撇子斜眼看向身边几位，正口沫横飞说，有的秀才很年轻，还不着急成为举人老爷，他在心里嗤了一声。</p>
放眼望去，有谁比他家罗峻熙还年轻的？</p>
杨满山听了也挺纳闷。</p>
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声和岳父嘀咕：“举人老爷是大白菜吗？只要进去考就能考下来。有些人是不是害怕的早了点儿，怎么现在就开始犯愁成为举人老爷后去哪里做官杀敌？”</p>
“瞎算计呗。听你小妹夫讲，他们书院里也有几位官家子弟退出这次科考了。越是知道的多，越是顾虑的多。”</p>
但咱是不怕的。</p>
左撇子倒是希望他的小女婿，能在动乱里仍旧举办难能可贵的科举中脱颖而出。</p>
这反倒说明朝廷是很重视的。都这样了，还没放弃这场恩科呢。他盼着小女婿将来能做一名好官。</p>
没有前人栽树，哪有后人乘凉。</p>
全都不往前冲，这个皇朝的未来还能有好吗？</p>
“来，爹给你放松放松，进去啥也别想。考生就琢磨好好考试的事儿，不问前程，只求无愧于自己这些年苦读。咱就一门心思答题，最好答的它酣畅淋漓。”</p>
左撇子给罗峻熙不停地捏着肩膀，捏完肩膀捏胳膊。</p>
不知道的，以为罗峻熙是要进去考武举。</p>
杨满山也将考篮递给罗峻熙，一一告知里面的干粮都放在哪里，他会和爹在考完后第一时间来接小妹夫。</p>
小妹夫这几日换季，身体有些不舒服，杨满山给包了几包药粉。</p>
药丸是带不进去的，怕在大丸子里打小抄。</p>
检查很严格的，只能将药磨成粉等到休息时冲水喝。</p>
罗峻熙在岳父和二姐夫的注目中，先排号半个多时辰让官吏检查考篮衣装，随后被检查完，重新穿好长褂，他就随着一帮考子们走进那扇威严的考院大门。</p>
在要跨过门槛那一瞬，罗峻熙忽然驻足，回眸看向岳父和二姐夫。</p>
左撇子站在远处和杨满山一起对他挥手，让进去吧。</p>
罗峻熙点了下头，这才随着一群心中有梦想的秀才公们，继续跨过那道意寓着鲤跃龙门的门槛。</p>
那一帮考生，在左撇子眼中，背影都透着那么股意气风发，惹得他很是羡慕。</p>
左撇子心想：他地底下的亲爹呦，看见没有？</p>
他这辈子虽然算是完犊子了，但是你老没想到吧，您儿子依旧有送考生能摸到科举边边的那天。</p>
与此同时，在左撇子和杨满山眼巴巴等待罗峻熙的几天里，游寒村这面差点儿成了客运站临时发车点儿。</p>
怎么一回事儿呢。</p>
朱兴德望着闲在家里的牛车，想着最近亲戚套亲戚、关系套着关系的都想上门借车，不止他家，像左里正等家里有大牲口的也深受其扰，他一拍脑袋就决定：发车。</p>
别总借车了。</p>
借这家不借那家的，好像咋回事似的。</p>
不是都想去县里或是镇上买东西储备吗？</p>
那干脆让他们家挣点儿辛苦钱吧，都给他明码标价买票上车。</p>
往返的、单程的，是去镇上还是去县里的，会占多大一块地方想带多少东西的，那会票价不一。</p>
另外，想乘车要去小卖铺扯票子，票子上有画圆形的，这就代表要去县里往返，有叉叉形状的，这就代表去镇上往返。车夫会验票才能让乘客上车，别和车夫提你是谁的四舅姥姥，谁来也不好使，只认用黄纸画的票。</p>
要说会不会有人作假呢？</p>
不会的。</p>
因为小票上面，还卡着左撇子以前随手做的假官戳。</p>
就这样，从鸡叫后一直到晌午前。</p>
游寒村村头人影乌央乌央的，通通是等车的人。</p>
左家会每半个时辰拉来一辆空车，凑够人就发车。</p>
要是来晚了不好意思，排号等下一辆吧。</p>
要说到了这时候，谁和左家关系极好就显现出来了。</p>
也让十里八村的人，头一次意识到，无论往后能不能有事求到左家门上，最好都交好。</p>
永甸县集市口，左家出租车辆停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