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阁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对着乾鹤发深深执了一礼道:“……我朝阳岛唯乾兄马首是瞻……嗯……此宝自有灵性,又与乾兄的功法相辅相成,只要略加修炼便可使用,我且预祝乾兄马到功成了……乾兄有伤在身,下午还要操劳应战,孙某就不多打扰了……”
“嗯……那就不送了,孙兄别忘了将那玉瓶也留下就好……”
“呃……”
“对……就是被你收回怀里的那个……”
告辞出来,孙耀阁晃晃悠悠往朝阳岛所居而去,眼睛的余光却不时打量着身后的动静。
他们这般的小门派,均聚集在角落之上,几百个门派聚在一起,甚显拥簇,但也有些有情调的,却在自家的帐篷外用法力移来了丛丛绿树块块奇石,一番刻意修饰之下,倒也有几分体面。
孙耀阁乐呵呵的看了几眼,灵力微微一散,方圆数十丈内的动静已尽入眼底,身子一折便往一假山处走了过去,一道似有似无的黄雾过后,却是石空子从那假山后走了出来,急急的往清风观所在奔去。
第十五章
周道儿一入帐篷,赤峰子便兴致勃勃的冲上来问道:“怎样怎样……抽到的是哪个门派?”
周道儿愁眉苦脸的说道:“哪个门派不都是一样……出来的不是长老就是门主……徒儿我只怕是连别人一根指头都抵不过的……”
赤峰子大摇其头:“不然不然……其中可是大有讲究……如若你抽到的是玄心宗那样的门派,那便是上去就投降也无关脸面,但你若抽到的是那些比我们还不如的……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却忽然抱着脑袋呼呼叫疼起来,却是渺空手中倒执着一把拂尘站在了他身旁,似笑非笑的啐道:“什么叫比我们还不如的……我们清风观很差吗……”
赤峰子委屈看了他一眼,心中嘀咕着:“观里上上下下就数十个同门,七八幢屋子……这还算不差啊……”但却哪里敢说出来,连忙陪着笑说道:“师傅误会了误会了……有师傅你这般人才坐镇,我们清风观岂会很差?我这意思是,万一有哪些门派的掌门如同您这般不计虚名……派出来的也是如同石空子这般的人物……那他岂非有机可趁……况且要真如此,输在这般人手里可是没面子的紧了……”
渺空捻须一想,点头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嗯,石空子,今日你抽到的是什么门派啊……”
周道儿挠了挠头说道:“似乎是叫什么慈云山的……噫,师祖……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那渺空的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一般,好像见鬼似的看着自己,再看看旁边那些同门们一样古怪的神情,周道儿心中也是一寒,难道自己手气大顺,抽到的却是比沈仙还可怕的对手不成?
“慈云山吗……嗯……石空子啊,好好努力便是……”说着,渺空便走过一旁,坐下闭目打坐不言。
周道儿颇有些摸不清头脑,无助的看了看赤峰子,问道:“师傅……师祖这是……”
赤峰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对着周道儿做了个手势,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周道儿连忙跟上,到了帐外,赤峰子才轻声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好手气,怎一抽便抽到了她们?”
周道儿摸了摸脑袋,奇道:“那慈云山很厉害吗?我怎未曾听说过?”
赤峰子摇头道:“你入门不久,难怪你不知,嗯……你可知我们清风观原来叫什么吗?”
周道儿摇头不言。
赤峰子说道:“我清风观原先便叫慈云观,自那慈云山搬到清风山方才十余年而已……唔……那时我入门也是不久……”
周道儿大讶:“原来我们门派是搬到哪里便叫什么的啊……”
赤峰子点了点头道:“你以为凭你师祖的脾气会有心思去取个好名吗……嘿嘿……他老人家一身修为绝不在他人之下,只是实在太……”说到此处,赤峰子左右看了看,想起脑袋上那老大一块淤青,立马闭嘴不言。
“那现在那慈云山又是怎么回事呢?”
“嘿嘿……这可要从头说起了,来来来……时间还有多,我们坐下慢慢说……”赤峰子抬头看了看日头,将周道儿拉到一边,找了块干净的青石坐了下来。
“你师祖原名苗空,乃是中原富商之子,年近三旬遇仙人点化,步入道门,赐号渺空……”
“苗空,道号便叫渺空……这师祖的师傅果然也是一般懒法……”周道儿嘀咕了一句。
“你那师祖祖据说有天大的神通,早已步入天仙之境,只是生性不喜束缚,故此未登仙界而已,你师祖受他教导,又原本便是修道奇才,虽是半路出家,但进境也是飞快,年方五旬,便已能开宗立派,那门派便是我们清云观了……嗯……那时叫慈云观才对……”
“那慈云观所在的慈云山地处洛阳附近,虽不是什么神仙妙地,但地段繁华也是香火极盛,想当年,我们清风观在那中原地界也是数得着的富庶……每日里的饭菜……唉……那叫美啊……”
看着赤峰子回忆的口水快要流下的模样,周道儿很是怀疑他当年是否就是为了这个才入了道门……
赤峰子回味了会,叹道:“只可惜好景不长,这般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却有人找上了门来……”
“仇家吗?”
赤峰子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摇头道:“要当真是仇家也就罢了,那人……那人……是你师祖的妻子……”
周道儿眼睛瞪的滚圆:“那就是师祖母了……”
赤峰子点头道:“正是……当年你师祖遇到你师祖祖后,由他点化,一夜悟道,连招呼都未打一个便入了道门,你那师祖母苦觅多年,终于找到了地头,但你师祖已然出家,又怎会再招尘缘,一直避而不见,你师祖母见他决心已定,屡劝未果之下,竟在我们慈云观外又盖了一幢道观,便是那慈云山的前身了……”
“你师祖见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我们这些弟子离观而去,找了个偏僻之处驻了下来,那所驻之处便是现在的清风山,本派的大名也因此叫做清风观了……只是那地方实在也太过偏僻了,方圆百里毫无人烟,于是观内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而你那师祖母伤心之下,终于也入了道门,创了慈云山一脉……”
周道儿这才恍然大悟,但忽然又想起一事,张大了嘴问道:“那……那我岂不是要和师祖母门下过招了……这个……万一还是师祖母亲自上场……”
赤峰子哈哈笑道:“所以说你小子命好啊……你师祖母入了道门之后,虽然也收了不少弟子,但修的却只是养身的功夫而已,这法术嘛……估计是不会几招的……这次比试论道,你师祖母是定然不会上场的,派去的弟子也最多是走走过场而已……”
说着,赤峰子对着周道儿挤了挤眼睛,又道:“不过呢,你也别指望着赢……到时意思意思比划二招便自己认负算了……省得你师祖母下不来台啊……怎么说人家也是你师祖的老婆是不?”
周道儿一听,反正自己也没指望着能熬过几轮,这倒也正合心意,连忙点头答允了下来。
二人闲聊了会,看看时辰已差不多,便叫上一众同门一起往那比试场地而去,只有渺空在那帐篷里避不肯出。
这千余个门派中泰半都是如清风观一般的小门派,自知无望,派上的门人也是千奇百怪,如若遇上厉害的,往往对手还未出招,就大喊一声‘哎呀’,自动跳下了台去。
但由于是抽签,也有几个却是高手遇上了高手,一番大战打的也是精彩无比,直让周道儿等人看的直呼过瘾。
乾鹤发果然来了,诸多门派中只有他与那朝阳岛未曾抽签,于是便被安排在了一起,孙耀阁却是仍未露面,乾罗宫不战而胜。
那沈丹遇到的却是一叫九火道的门派,鸿钧之袍与那祝融戟均未动用,光凭法术便轻易将对手击败,胜的极为干脆利落。
其余诸多门派中,却还有几个引起了周道儿注意。
那陆静修竟然也亲自出场,一招之下便将罗浮山出云宗的掌教庞云击败,要知这出云宗占那十大洞天中的罗浮山已久,前几次仙魔大会,也均名列前茅,乃是仙道之中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陆静修凭此一胜,顿时成了大热门。
还有那仙道第一制器之派得意门,此次竟然带来了一件仙器,顿时引起全场轰动,仙器之威岂容小窥,对手虽然也是一派高手,但却也是一招都未捱过,便狼狈出场。
周道儿也是大惊,想那黄流与苏光镜师徒,也是一代制器宗师,但如无自己从苏尹那学来的仙家制器之法帮助,此生都别想鼓捣出仙器来,这得意门的本事看来远在他们之上。
其余还有几个厉害人物,周道儿一一记在了心里。
那场内共有二十八块石坪,仙家斗法往往是一招便定胜负,故此虽然门派众多,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却也已快近尾声,终于听见有人喊到‘亢宿,清风观石空子对慈云山花如月’。
周道儿‘啊’了一声,连忙站起,往下奔去。
那石台是按二十八宿所排,亢宿属东方青龙,排第二,周道儿上了台去,却未见有人来,方自奇怪,却见一娇柔美丽的黄衣女子自台下一步步的走了上来,夕阳下,那小脸红扑扑的,好似这几步距离已费了她老大力气一样,上了台子,素手轻抚胸口,喘息了会,这才笑吟吟的朝着周道儿行礼道:“这位道兄,慈云观花如月在此候教了……”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甘甜,顿时让周道儿心中一荡。
第十六章
周道儿也算聪明,出场之时早已将事事料定,比如来的是那师祖母,那就定然不可得罪,便连交手都是罪过,如若来的是一道士,那便假惺惺的过上几招,而后假装不敌,客套二句便能下台,但万万没想到,此时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如此娇媚的女子……
仙道之中,原本女子便少,如此出众的更是凤毛麟角,正因如此,那法术、道行都极为一般的碧乐岛才会被仙道同流拿出来与乾罗宫相提并论,称为东海二大豪门,仗的不是别的,而是岛上那诸多仙子般的美女,设想,如要真个打斗拼命,却又有几个能下得了狠手?
此时周道儿却也陷入了一阵的迷惘之中,面前这女子却分明不会丝毫法术,却又怎生打得起来?难道来一句‘姑娘美貌无匹,小生甘拜下风’不成。
花如月见周道儿一副痴呆呆的模样,不由得掩嘴一笑,她在门内也是出名的美女,这般的场景见的多了,却以为周道儿也是被她的姿容所迷,娇嗔道:“这位师兄……我们比还是不比了……?”
周道儿却立马清醒了过来,正色道:“比……怎能不比……嗯……但不知这位师妹是要比法术呢还是斗法宝……?”一般比拼,哪里还会分的如此清楚,但周道儿见这女子混不似会道法的样子,却怕自己稍稍用上一点法术便会唐突佳人,万一误伤了可不是小事,故此特地询问一句。
那女子‘扑哧’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来,说道:“我可不会什么法术,便用这师尊赐下的法宝与师兄切磋一下便是……嗯,师兄可要怜惜着我点,莫让我输的太惨哟……”
周道儿定睛看去,她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深蓝色的长绫,嫩白如藕的小手与那蓝色相衬,别有一分绮旎风味,但仔细看看,那长绫却是大有异处,蓝色之中有点点银光闪动,那银光就有如有生命一般,在那长绫上不住游动,就好似是银河下凡星光闪耀,微微一动,那银光往长绫顶端游去,聚集在一起后又分散而开,又好似是长瀑击潭水花四溅,煞是好看。
周道儿乃是在法宝堆里打滚的人,又如何看不出这宝贝的奇异,怔了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师妹……这是何宝……?”
却没料到,此问一出,那女子脸上顿时抹过一道嫣红,叱道:“无耻……”手一挥,那长绫便凌空而起,迎风而涨,刹那间便将周道儿四周围的暗无天日,一道火热的焰气随之升起,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看见一昂首摆尾的火龙吞吐着尺长的赤焰,直扑而来,看那来势,却是一副要命的架势。
周道儿大奇,这好好的问了一句,怎就无耻了,但还未等他回过味来,那女子便已出手,又是吃了一惊,此时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谦让,浑身光芒一闪,身上的天禅雷衣银光闪动,一个个电光缠绕的黑底大字浮身而起,刹那间便化做了八尊凛然端坐的怒目金刚,将周道儿牢牢护在了当中。
眼见那火龙便要扑到面前,周道儿一运灵力,八尊金刚飞舞而出,齐齐朝那火龙迎去,只听见‘嗤啦’一声轻响,周道儿张大了嘴巴看着那火龙在瞬间便化做了无形,那张牙舞爪的龙体竟然只是幻觉,火龙化去之后,漫天星光一闪,一阵阵刺骨寒意随之而来,那星光划出道道光芒,在空中结出一张银网,兜头便盖了下来,天禅雷衣所化的金刚召之不及,刹那间,面前一片银光闪动,浑身就好似被冻结住了一般,一股股酸麻冷热的奇异感觉随之而来,浑身的气力顿时一扫而空,瞬间便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周道儿暗暗叫苦,方想开口认输,却发现连嘴都张不开了,大骇之下,却也来不及多想,心念一动,已是呼出了金之母,一道金光破空而起,在空中一转,铮铮铮几声轻响过后,网碎芒消,顷刻间,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那长绫却正浮在空中,轻飘飘的落入了花如月的手中。
花如月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长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宝物竟然被人破去,呆了半响,方才行礼道:“师兄高明……如月甘拜下风……”
周道儿往台下看看,见也没多少人注意自己,想来是那长绫的幻化之术将自己挡在了其中,却也无人看见自己使的是何法宝,心中暗自侥幸,但想想那长绫奇妙,在这明明连一点法术都不会的女子手中使出还有偌大威力,竟然连天禅雷衣都挡之不住,心中又有几分好奇,回礼问道:“师妹的法宝奇妙,我也是侥幸得胜……却不知此宝究竟何名,又有何来历否……?”
那女子脸上又是一红,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周道儿摸着脑袋下台而去,听见有人高呼一声:‘亢宿,清风观石空子对慈云山花如月,清风观石空子胜……’,显然是判定自己赢了,心中却着实奇怪,回到座位之上,问赤峰子,赤峰子却说只看见那女子甩出长绫将周道儿兜住,但顷刻之间便见周道儿破绫而出,其中之事反要问他,言下之意还颇怪周道儿未曾手下留情,却叫师祖母门下那么一个美丽的师妹丢了面子云云……
周道儿无奈,见这一日的比试也快结束,纳着闷便回到了宿地,还未到帐篷门口,远远看见渺空倚门而立,见众人归来,一转头便进了帐内,赤峰子嘿嘿笑了笑,对身边的师兄弟们挤了挤眼睛说道:“师傅也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牵挂的紧,嗯……如若师傅真个和师母和好了……我们岂不是能搬回那慈云山了……”想到当年那日日丰盛的膳食,顿时口水都差点落了下来。
旁边一人打趣道:“据说师母门下可均是美貌的师妹,万一哪个师妹被猪油蒙了眼,你这老光棍岂不是也能老树开花了……哈哈……”
仙道之中对男女之事并无戒律,只有那些一心向道的,为斩断凡尘潜心修炼才会终身不娶不嫁,故此便是道门之中也有不少有家有室的,众人说起这个,倒也没多大的忌讳,说笑中已到了帐前。
周道儿却颇有些不安,别人不知,花如月所用法宝的奇妙他可是清楚无比,如若自己不是有神器护身,只怕定然会栽在她手上,这样的宝贝又怎是如石空子这般‘低手’的可以破去的,那渺空看上去也是个精怪老头,如若他知道那法宝的由来,只怕瞒他不过。
心中想着,脚步放慢了许多,等到众人都已入帐,他离那帐篷却还有数丈距离,听见帐篷中赤峰子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师傅啊……今日你徒孙可算是出了风头了,三二下便将那师妹收拾了……嘿嘿,只盼师祖母她老人家别生气了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小师妹的法宝也算不赖了……如若不是我那斩龙剑……”感情他把周道儿能取胜都看成是自己那破烂法宝的功劳了……
他在那絮絮叨叨,却听见帐篷内渺空大喊一声:“什么?石空子赢了!?”声音惊诧无比,好似遇见了鬼一般。
周道儿暗呼一声不妙,手一翻,那幻仙兜已扣在掌心,方想转身便走,那渺空已掀帘而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这徒孙可真是好本事啊……连……连那玩意你都能破去……有出息……”
周道儿心中暗暗叫苦,往身旁看看,此时比试刚散,身旁熙熙攘攘均是仙道之人,却是想跑都没处可去,只能陪着笑脸说道:“那也是师祖的教导有方,师傅的法宝奇妙啊……徒孙我是没什么功劳的……”
渺空呵呵一笑,神情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招手说道:“你随我来……”
第十七章
古树藤蔓,绿草茵茵,艳阳高照下,北蛮的秋天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来的苍翠一些。
拨开面前的草丛,周道儿忐忑不安的跟在渺空身后,眼珠直转,当时将那石空子制住之后,却也不忍伤他性命,于是喂了他一颗辟谷丹后便找了个树洞将他藏了起来,此时再往前便是那藏匿之处了,这老头带自己来这作甚?
周道儿越想越是心寒,这老道……只怕是早有所觉了……
但掂量了一下,如自己用上那二神器,这老道修为再高也定非对手,再说此处离天池也不算远,就算没了夭夭在手,自己无论如何也都能捱到入口,心又稍稍定了定。
此处已是密林深处,渺空往四周看了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道青蒙蒙的雾气便从身边腾起,瞬间便散于四周化为无形。
刹那间,天地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些方才还鼓噪不休的虫鸣声顿时断绝,微风拂过,身旁的松柏随风摆动,纷纷扬扬落下了许多松针来,但便是如此,一切也都是在静寂中完成,绝无半点声息。
周道儿也是识货的人,那青雾一起,便知他使出的乃是音障符,只是这手法却比周道儿自己的要高明的多。
渺空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周道儿身前数尺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在这音障符下,我们说什么都绝不会传出三尺之外……你放心好了……”
周道儿忽然展颜一笑,手一扬,一阵黄雾过后本相已现,抱拳行礼道:“果然逃不过前辈法眼,却不知前辈是如何发现我这冒牌身份的?”
渺空却不答,只是捻须笑道:“呵呵,你倒也老实……你孤身前来,又擒了我门下弟子,刻意乔装打扮,所图不轨,可见非奸即细,只怕是与魔道同路之人吧?嗯……就不怕我将你捉拿送办吗?”
周道儿面上露出了一丝狡狯的笑意,手往旁边虚引了一下,说道:“如若前辈真要拿我,何苦大费心机的还使这音障符呢,虽然此符也不算是什么宝贝东西,但成本总也要个百十两银子吧……”
渺空哈哈大笑,点头道:“算你聪明,嗯……看在你心肠不坏,也未曾真个把我那小徒孙怎样的份上,此事就暂且既往不咎了……”
周道儿心中一宽,而后摸了摸脸蛋,却仍对这身份曝露之事有些耿耿于怀,又再问道:“除今日比武之外,晚辈自信并无错漏之处,这副容貌也与您那徒孙毫无二致,却不知前辈究竟是如何发现……还能探到他的藏身之处,不知前辈可能解我惑否?”
渺空嘿嘿一乐,手指一弹,捏着一张白色的符纸晃了晃,说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周道儿对符咒一道研究颇深,探头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珠,渺空手中乃是一张最为普通不过的明迹符,乃是用来追踪所用,施符之人能在方圆数十里之内觅到被施符人的踪迹,故名明迹符。但此符须得燃灰服用方能奏效,如若对敌使用,谁又会傻愣愣的张大了嘴巴等你喂食?故此等若废纸。
渺空得意洋洋的拂须笑道:“我这门派原本就人丁不旺,此地又乃是魔道地头,我又怎能不多加小心,那些派出去的弟子,人人都服了这明迹符。嗯……反正这玩意做起来倒也不难,几摞湖纸,几钱明矾便能搞出一沓,却没料到真个会派上用场……哈哈……”
周道儿苦笑不已,想想自己的行藏竟然是由此,不由得大为叹命苦。
渺空见他一脸苦相,伸手拍了拍周道儿肩膀叹道:“万事均有命数,如若不是这明迹符,只怕我这辈子也见不到同门之人了……”
周道儿脑筋一时未曾转过来,点头应道:“前辈说的极是,这便是缘分吧……”忽然大惊,指着渺空诧道:“前辈你方才说什么……同门……这是何意……”
渺空对他深深看了一眼,微笑问道:“你可知我修的是何法?”
周道儿摇头道:“这个……前辈道法高深,晚辈岂敢妄自猜测……”
渺空面色一肃,诵道:“三界皆空,三世亦空;知三世空,我身亦空;知我身空,诸法亦空;以法空故,故名海空,我修的便是这海空经……”
周道儿一怔,这段经法他耳熟之极,细细想了想之后,心头一跳,这海空经竟然在那九缘玉简中也有记载,按玉简所述,乃是九缘游历古印之后所创。
正在讶异之中,渺空又道:“海空之相,唯空与空,乃能了空;了空之空,不空而空,不了而了。以是当知,名为海空,是为智藏。故海空智藏是空相,是无分无别、无始无终、无因无果、无生无灭之境,亦即指道性。故此,我这海空经乃是佛道合体,由佛修道之术……也称佛道合流……”
这段更是一字不差,周道儿大是吃惊,心中忽然一亮,指着渺空说道:“……前辈的师尊……不会便是九缘仙长吧……”
渺空昂首叹道:“正是……当年我在洛阳偶遇师尊,逢他老人家看得起,说我与他脾气相投,性格极象,将我收与门下……这一晃便是七十余年了……只可惜这七十年内相聚无多,至今已有数十年未见了……也不知师尊现在安在何方……”
周道儿想到那紫竹谷中的密藏,估摸着这九缘早已不在凡间,但看渺空那一脸思慕的神情,却又不忍明说,只得在旁安慰道:“他老人家乃是闲云野鹤之身,此时定然是在逍遥之中,如若有缘,定会再见……前辈也不必挂怀了……”
渺空感叹了会,点头说道:“说的是啊……”顿了一顿,又往周道儿看去:“我们门内的修道之法与仙道门派大不相同,故此所修炼出来的灵力也有不同,在这汉土之上却是别无分号的……一般人虽然感应不到,但我入道至今修的便是此法,却又怎会不识?你所修的,虽然与我所学又有些许差异,而且时日不长效用未显,但那‘诸法皆空,诸法皆修’的根基却是如出一辙,即非我门下弟子,那定然便是恩师所传的旁支……不知我说的对与不对?”
‘诸法皆空,诸法皆修’,周道儿将这二句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心头似乎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忽然想起那从血皇处得来、修炼过几天的《光明圣典》,再想想那与九缘玉简毫无二样的质地和金帝的评语:“魔种道修,五行不分……就有如一大杂烩一般……”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但却又多出了一份臆想……难道那血皇倒真是这渺空老道的同门不成……
心中打了个哈哈,忽而又突发奇想,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说道:“原来真是师兄啊……师弟我在此有礼了……”
此次却是轮到渺空大吃了一惊,他看周道儿年纪,估摸着最多是哪位同门收的弟子,却没料到周道儿竟然大刺刺的叫起了师哥来,他却不知,周道儿却是另有想法。
当年在九缘所留的天外之天中,周道儿曾见九缘留书――‘万年之后,仙鹤迎宾,有缘之人,得吾天下。天外之天,妙境自处,三界之外,自在乾坤。’虽然此时听这渺空的说法,那九缘的算命本事只怕也是有限,那万年之数是绝然对之不上的,但此刻九缘的遗宝均在自己囊中,那有缘之人四个字却定然是受之无愧,而这师徒之间,讲究的也不过是个缘字,故此这九缘自然也能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了……
周道儿在心中如此这般的夹七夹八的自我安慰了会,顿时感觉这一句师兄叫的大为有理,见渺空一脸痴呆犯愣的模样,想了一想,从辟空袋内将那九缘玉简掏了出来,往他手中一递,笑道:“这便是师尊留与我的东西……唉……只可惜他老人家不喜牵绊,将这玉简留与我后便不告而去……我也甚是想念啊……”
他说哭就哭,啊字未绝,眼中已有蒙蒙泪珠闪动,九缘一见,顿时大为感动,再翻了翻那玉简,更是深信无疑,想想恩师的音容笑貌,如海恩情,一把将周道儿搂住便也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十八章
抱头痛哭了许久,周道儿已往眼袋上抹了好几把口水,咂咂嘴,却感觉嗓子都有些哑了,泪腺也渐渐枯竭,渺空却是中气悠长,越哭越是带劲,无奈之下,只能拍了拍他的背,劝慰道:“师兄啊……您瞧,您也不必如此伤悲了……俗话说‘哭丧不哭喜’,要是师傅知道……还以为咱们在咒他老人家……这个这个……似乎不太好吧……”
渺空哭声戈然而止,抽噎着说道:“师弟说的是……今日也算是好日子,天可怜见,竟然又让我遇到同门师弟,也能稍稍慰藉我对师傅的拳拳思念……”说着,狠狠的撸了把鼻涕,一把甩在了身旁的树杆上。
周道儿点头应是,二人感慨了会,周道儿想起一事,问道:““嗯,师兄……今日我那师嫂门下所用的法宝究竟是何物?怎那般厉害……”
渺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双手互握使劲扭了扭,这才答道:“那……那法宝乃是件仙器……倒是确实蛮厉害的……”
“噢……仙器啊,只是我听那赤峰子说,师嫂门下不是都不会什么法术的嘛……这仙器从何而来?况且,有道是怀壁其罪,师嫂门下有这般厉害的法宝,这日子只怕也过不安稳吧……”周道儿看他表情奇怪,更是好奇,加紧追问道:“
渺空叹道:“便是我不说,日后你遇到了师傅,也定会知道这法宝的来历的……那宝贝……那宝贝乃是我们师傅所赠……他说什么‘男儿无情,女子不幸,赠之以宝,以缚情丝’,师傅也是糊涂……我既然已入了道门,这凡尘的情缘自该斩断才是,他怎又去送了她这样的法宝……这缚情虽好,但我已无情可缚,又能奈我何……嘿嘿,我虽然打不过她……但如今我不仍是自在逍遥……”
周道儿哑然失笑,感情这渺空自那慈云山搬走,是因为拼不过自己老婆的法宝啊……不过那九缘倒是好玩,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却听见渺空继续说道:“至于那别人嘛……你倒是不用担心,那法宝就是使了,除了身在其中之人,外人是绝对看不出好来的……而到如今……那法宝也就对我用过……师弟你是第二个啊……”
周道儿恍然,但想起那花如月的奇怪表现,却仍是有些不解,便将当时的状况描述了一遍,挠着头皮问道:“师弟我虽然不算是正人君子……但与那无耻二字只怕也沾不着边……却不知那师嫂门下的小姑娘何以如此骂我……”
渺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师弟啊……你可知那宝贝叫何名字?”
周道儿摇头,渺空大笑道:“那玩意叫做‘缚夫索’,你偏还喋喋不休的追问不休……哈哈哈哈……”
周道儿大为尴尬,忽然又想到,这玩意可万万不能让宝宝知道,否则以她的性子,只怕会立马拜在那师嫂门下,而后千方百计把这缚夫索骗到手,最后倒霉的可是自己……
一时间方才的沉闷凄惨一扫而空,二人兴致勃勃的聊了会,周道儿又将为何会去助那魔道之事解释了一通,渺空所修的原本就是诸道合流,对这仙魔之分倒也并不在意,周道儿又是舌灿莲花,将那魔道在仙道压迫之下的可悲可怜说足了十成,让渺空也大起怜惜之心,点头不已。
周道儿见这‘老师兄’为人直率可爱,心中也是颇喜,想想那九缘只怕这辈子他也是见之不着了,自己倒也不用担心会有露马脚的时候,故此起了收服之意,于是自那辟空袋中掏出了一把法宝,堆在地上任他挑选。
这下渺空可是直了眼,看着地上那一堆宝贝,颇有些羡慕的说道:“师傅也算偏心了……当年离我而去之时,可是半样好东西都未曾留给我……有这许多宝贝相助,怪不得师弟你不惧那缚夫索了……”
周道儿看着渺空的神情,感觉颇为得意,暗想:“如若给你看见了那二件神器……只怕就得晕过去了……”但总得安慰渺空一下,于是笑道:“师傅只怕是故意的,他知道师兄天资聪颖,定然会修炼有成,就算没有法宝,一样能纵横天下,如若给了你法宝,你仗有所持,修炼起来就不会这般用心了,反而不美……”
他不动声色的暗暗拍了记马屁,渺空听着果然舒坦,想想当年为了能在那缚夫索下取胜,自己整整苦修了十年,虽然最后还是狼狈而逃,但那十年之内自己的修为却是猛涨,顿时感觉周道儿所说甚有道理,点头不迭。
那些法宝最次也是件灵器,五花八门件件珍贵,看了半天,渺空仍是难以取舍,最后一狠心,将一柄寒光直闪、锋刃上有着弯弯曲曲波纹的小巧飞剑拿了起来,看了又看,最后说道:“师弟……我便要这个了,不会太为珍贵了吧……?”
周道儿看了一眼,也颇为佩服他的眼光,这数十间法宝之内,只有寥寥数件乃是仙器,渺空所取的这把‘逐浪’便是其中最好的一件,不由得有些肉痛,但既然已经开口却也不好意思反悔,将手一挥,说道:“既然师兄喜欢,拿去便是……”
话音刚落,渺空便是嘿嘿一笑,飞快的将那‘逐浪‘收起,而后指了指周道儿藏匿石空子的树洞,搓动着手指说道:“师弟啊……你瞧你这小徒孙算吃了不少苦头了……你这做师叔祖的总要意思意思吧……”
还未等周道儿反应过来,又是嘿嘿奸笑了一声,说道:“师兄我也不与你客气,代他挑一件便是……说着,已眼明手快的从那宝贝堆里又拿起了一块通体火红的玉牌,看了看,啧啧赞赏了几声便又揣入了怀中,看着目瞪口呆的周道儿,老头一脸诚恳的说道:“嗯,石空子现在修为尚浅,给了他也用之不上,我暂且帮他保管保管……”
他眼光极好,挑的这件又是仙器,周道儿无奈,不过反正自己法宝多多,这老师兄又是修为高深,日后定是一大助力,倒也无所谓了,将这二件法宝的口诀告诉了渺空,又将余下的法宝收起,再用那万幻兜化回石空子的模样,二人说说笑笑往回而去。
方出密林,却看见一群人迎面而来,见着二人,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那些人正是太乙观门下,领头的却是那天一之徒关荨。
听见那笑声中参杂着老贼之类的称谓,渺空面色顿时涨的通红,他此时仙器在手,胆大气壮,面孔一板就想发作,周道儿扯了扯他袖子,低声说道:“师祖啊……与这般晚辈有何好计较的……如要出气,日后找那天一算帐便是……”此时已无那音障符阻隔,周道儿可不敢再叫他师兄。
渺空点了点头,恨恨的说道:“师……徒孙啊,这次比试你尽管出手便是……也好让这帮小子知道一下厉害……”
周道儿拉着他走到了远处,看看身旁已然无人,这才问道:“师兄啊……你既然想让清风观出出风头……那你何不自己上场……我瞧师兄的修为已到了地仙境界了吧?此时有了那逐浪与火神碑,就算沈仙也未必能在你手中讨到好处啊……”那火神碑便是渺空后来所选的宝物,据说能引动天火之精,厉害非常。
渺空摇头道:“这次比试的规矩,第一场派出何人,便得由那人打到底……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以你的那许多宝贝,只要途中不遇到沈仙那样的高手,闯入个前十只怕问题不大……那些法宝嘛……尽管用就是,哼哼,难道我们清风观就不能有宝贝吗……有事我顶着便是,你不必担心曝露身份的……”
周道儿一喜,有渺空这句话,就算在那比试之时全力出手也无大碍,又有谁说小门派飞不出金凤凰来了,这世间本就是强者为尊,拳头大的便有理啊。
但又想想,以那沈仙的修为,只怕非其敌手,最好那乾鹤发恰好与他遇上,搞个二败俱伤,自己再用上神器,便能有机可趁。
想起二件神器,周道儿顿时意气飞扬,拍了拍胸脯,满口应允了下来。
渺空又看了看周道儿,忽然说道:“师弟,你看来入门不久,虽然法宝多多……但咱们修道之人,自己的修为却还是最紧要的……”
渺空此言却是一言中的,周道儿脸上一红,虚心受教。
渺空一笑,往身旁看了看,说道:“嗯,这修为虽不能顷刻见涨,但对敌之时的手段却也大有讲究,比试还要等明日再行开始……我与你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切磋切磋可好?”
周道儿大喜,点头不迭,渺空呵呵一笑,他新得法宝,也早已手痒难挠,轻喝一声,拉着周道儿便疾驰而去。
第十九章
到了人迹罕至之处,二人愈行愈快,渺空的神行术很是高超,周道儿的如意渡却也不慢。
方开始,渺空尚留有余力,后来发现,只要自己稍稍慢下一些,周道儿便会反超与己,一时间也起了好胜之心,运足全力狂奔而去,二人形影不离,片刻间便行到了数十里开外。
此处离那营地仍不算远,其间地势开阔除了那郁郁葱葱的密林毫无阻隔,渺空往四处看了看,回身朝周道儿打了个手势,往一边而去。
又是数十里地后,翻过一山头,一个山谷出现在二人面前。
北蛮多山,这样的山谷极是寻常,但此处四面群山环绕,极为僻静,用来比试法宝却是再妙不过,渺空四处看了看,见无人迹,甚是满意,这才停了下来。
如意渡也甚费灵力,一路狂奔下来,周道儿早已气喘吁吁,见那渺空却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赞叹不已,这老头的道行还真不是吹的……
山谷之中气候温润,虽是秋天,但却仍是处处生机勃勃。
山谷底部,矗立着一块块褐色的巨石,此处地势已较外面密林处高了不少,山高气薄,并无那种参天古树,围绕着那些巨石生长着的,是一丛丛极为茂盛的黑铁灌木,巨石之间则点缀着片片平坦的草地,褐色、黑色、淡青色三种颜色参杂在了一起,夹杂着其中零零散散的野花,再配上远处山巅的皑皑白雪,形成一幅极妙的图画。
见此奇景,周道儿都不由得精神一爽,渺空却视若未见,他心急的要试试新得的法宝,却哪里还顾得上欣赏景色,指了指西面最大的一块草地说道:“便去那里吧……”
周道儿点头应是,到了草地之上,见那渺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师兄修为精湛,不如先露上二手,让师弟我瞧瞧如何?”
渺空早已手痒,也不客套,手一挥,便将逐浪召出,瞧了瞧,美滋滋的说道:“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啊……”
那逐浪果然不愧是仙器,竟然好似能听懂他的夸奖一般,在空中一颤,嗡嗡一声低鸣,一片如海水倒映般的森森蓝芒顿时将方圆数丈都笼罩了起来,就连站在十丈开外的周道儿也被那蓝光映照的浑身都变了色,好似刚从染缸里爬出来一般。
渺空更是欢喜,低喝了一声,空中,逐浪随声而旋,越舞越快,刹那间便失去了实体,只剩下一团蓝色的光芒在那不停的闪烁跳动。
渺空手一指,叱道:“疾……”
顿时,一道厉芒闪起,数十丈外的一块巨石便无声无息的化做了漫天飞扬的粉末,而后,又是一道……足足闪过了九道蓝光,一时间二人面前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尘土,等到一切平歇,只见渺空面前已出现了一道长约百丈的狭长空地。
渺空将逐浪收回,抚剑长笑,指着远处说道:“师弟你看……”
周道儿顺着他手指之处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壁之上,已出现了一个数丈宽、黑黝黝不知多深的巨大孔洞,顿时暗自咋舌不已。
渺空笑道:“此剑果然不凡啊,我试了一试,按剑内所镌的印诀,共能发出十二道剑光,只可惜我功力尚浅,却只能使出九道来,但后浪推前浪,这剑光一道却比一道更强,这九道剑光如若是对着一处所发,虽不敢说是开天劈地,只怕天下能挡者已是不多了……”
周道儿啧啧称赞不休,渺空得意洋洋抚须大笑,笑了几声,看见周道儿表情奇怪,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这法宝可是面前这位师弟所赠,不由得老脸一红,说道:“这谷内景色颇美,那火神碑的天火之精太过霸道,此处树木森森,倒不太适合在此使用,嗯……师弟,不如你也拿出趁手的法宝,让师兄我见识见识吧……”
周道儿点头应允,心里却颇为踌躇,他法宝众多,也不愿将二神器拿出来显摆,一时间却不知该选哪个好,想了想,笑道:“我这最好的二样都被师兄你搜刮干净了……嗯,就拿这婆罗花灯出来现现丑吧……”说着,手一探,掌心中已多了一朵小小的花朵。
“婆罗花灯?”渺空微露讶色,仔细的看了二眼,这花灯高不过寸许,但却是惟妙惟肖,极为精巧,加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真有如一朵鲜花一般。
只见那婆罗花灯底部是几片碧绿的嫩叶,绿叶之上,含苞待放粉白花瓣微微合拢,花瓣中探出几丝花蕊,顶端有点点红光闪动,想来便是灯芯了。
一般灵器之上的法宝均有灵性,仙器一类的更是大多都有着仙灵,识货之人一眼便能看出,而这莲花盏老老实实的搁在周道儿手中,虽然精致之极,却半点看不出什么好来……
见渺空一脸诧异的神色,周道儿微微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瓶,口中便念念有词的嘀咕起来,那一个个听上去极为别扭的音节就好似是从他嘴唇中蹦出来的一样,毫不连贯。
“这是什么玩意来着……”渺空听的稀奇,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周道儿充耳不闻,灵识已完全沉浸在这古怪的咒语之中,这婆罗花灯据说乃是九缘自大食国得来的宝物,玉简中曾有记载‘此物奇妙,称之仙器一流也不为过’,想来应是件极为厉害的法宝,只是那咒语实在太过亢长,平时是没什么机会可用的,此时渺空一说,这才想了起来。
大食国之人周道儿也曾见过,但无论是那天主教还是血族,都未曾真个交过手,却不知他们使起那叫‘魔法’的玩意来,是否也得如此这般念上一通,如若真是如此,那倒也不必担心了,只要找件法宝,有夭夭之速的一半,这些时候,已能将他们的脑袋砍下千百回了……
等那咒语念完,玉瓶中一滴银色的水珠悄然落下……与那花蕊一触,刹那间,自那花蕊开始,一点火红的光芒瞬间绽开,那光芒耀眼之极,以渺空的修为,都忍不住将眼闭了一闭,最为奇妙的是,那婆罗花灯发出的光芒虽是火红,但随着那光散发出来的却是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刚运起灵力将那寒意驱散,那婆罗花灯的光芒又是一变,自那火红慢慢转淡变成了粉色,随着那光芒的变幻,渺空眼前似乎有千万朵鲜花开开谢谢,鼻中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徘徊来去,闻着舒适之极,那刺骨的寒意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暖的气息。
这寒暖交替,使人不由得起了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再往那光芒看了几眼,眼神忽然游离起来,一股子睡意直冲识海,他修为高深,这异变一起已知不妙,但眼皮却不听使唤,直往下垂,终于克制不住,身子一软便倒地酣睡起来。
周道儿心中大乐,竟然连渺空这样的高手都如此轻易被制,这玩意果然好用,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那二神器自己尚未收服,现在所发挥的三成功效靠得乃是那神器的本识,战斗之时,却不用自己指挥,如若能在使出神器之后,再用上这婆罗花灯……
想了一想,却又感觉不妥,高手斗法,往往胜负只在刹那之间,想想那长的离谱的咒语……只怕还未念完,对手的法宝已砍到脑袋上了……
摇摇头,将那婆罗花灯一收,走上前去,使了个寒冰咒,空气之中,顷刻间便结起了厚厚的冰霜,哗啦一声,将渺空埋在了里面。
渺空浑身一颤,打了二个喷嚏悠悠醒来,等到神智一清,立马便跳了起来,张嘴结舌的指着周道儿手中的婆罗花灯却说不出话来,那神情,就好似见到鬼似的……
周道儿呵呵一笑,说道:“师兄不必如此……这只是个能惑人心智的小玩意而已……并无大用……我也从未使过,一时好奇拿出来瞧瞧,倒是冒犯了……”
渺空苦笑一声,叹道:“你这如若还是无用的小玩意……那世间便没有宝物可言了……”要知他此时已是地仙境界,修的又是佛道合流的功法,佛道之中,有苦修一说,磨练的便是人的心智,渺空修炼多年,早已将识海神智修炼的坚忍之极,但只是一时不慎,在这婆罗花灯下便无半点反抗之力,又怎能不惊?
周道儿摇头叹道:“如说功效,这玩意还算不赖,可这使起来却是太过麻烦……”于是便将刚才所想说了一遍。
渺空听罢,感觉却颇为可惜:“嗯……我见此物,不需你灵力催动,除了那咒语亢长之外,极合你用,如若真是如此,还真是可惜了……”
周道儿听了此言,脸上却是一红,渺空之意他又怎会听不明白,周道儿自己修为不高,便是再厉害的法宝,在他手中使出功效也是大打折扣,象这婆罗花灯这样不需灵力的法宝确实罕见,心中不由得也感觉有些惋惜。
渺空摇头叹息,沉吟良久,忽然灵机一动,问道:“你那咒语可能如使寻常法宝一般默念?还是非得象那般大声朗诵方可?”
周道儿嘿嘿一笑,说道:“其实默念即可……只是这玩意实在太长,发音又极其古怪,我这念啊念的,就情不自禁的念出声来了……”
渺空一拍大腿,叫道:“这便无碍了……既然可以默念,我教你个分心二用的法门,你以后就将这法宝别在身上不显眼之处,等与人对敌之前便先念起,只要把握好时机,定能无往而不利!”想了一想又叮嘱了一句:“不过你这法宝却也不能多用,如若知道的人多了,别人与你交手之时便会先有提防,效用便大大不如了……”
周道儿大喜,当下便缠着渺空将那分心二用的法门传授与他,那法门说来也不算难,只是一般作法之时均需全神贯注,灵力才能运足,故此对修道之人来说,这分心二用之术等若鸡肋,但用到周道儿这法宝之上,却是再也合适不过,只是一会,渺空稍稍提点了一下,周道儿便已记住,只需稍加修炼便能有所小成。
一下子又多了个保命的手段,周道儿对这渺空老道越看越是顺眼,想了一想,终于将那金之母召了出来。
第二十章
渺空正得意洋洋的拂着手上的逐浪,满脸兴奋神色,虽然见识了周道儿婆罗花灯的奇妙,但说起伤敌来,还是这宝贝飞剑来得实用些,在他心中,有了这件仙器,天下虽大,但也已尽可去得。
仙器有灵,见他待己和善,也是欢喜,嗡嗡轻颤了几下,身上闪出的蓝芒也柔和了许多。
便在此时,渺空只见眼前金芒一闪,手中的逐浪刹那间蓝光一敛,老老实实的躺在他手心一动不动,便连渺空,都能感觉到它的畏惧之情。
渺空大惊,这金芒是何物,便连仙器都被它吓成这般模样,抬头看去,却看见周道儿头顶,一道绚丽的金红色光芒正在不断的穿梭来去,见渺空看它,微微抖了抖身子,飞得更远了些,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此时已是黄昏,山谷四周又是群山拱绕,夕阳被山峦挡在身后,更是早早便阴暗了下来,但在渺空眼中,那一团有着生命般不断舞动的光芒,竟然比烈日还要耀眼,将整个山谷映照的纤毫毕露。
山风徐来,片片野花微微颤动,风势渐大,花瓣随风荡起,渐飘渐远,然而就算是浮到了半空之中、山麓之上,却仍是逃不过那金芒的照耀,在微微带着红色的夜空中,被镶上了金边的花瓣就好似一个个展翼的精灵,飞舞不休……
周道儿手一招,那金之母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便围着山谷兜去,隆隆声响中,四周的山崖上一块块巨大的石头跌落了下来,金之母在那些不断坠落的巨石中盘旋飞舞,它身子虽小,却有巨力,往往轻轻一顶,便有一块石头在空中一顿,与接踵而下的另一块的撞在了一起,轰隆一声中二块小山似的巨石便一同化为了粉末……
它就好似个顽皮的孩子,对这把戏乐此不疲,一时间,整个山谷中,轰隆隆的回声不绝与耳,片刻之后,那些石头已然全部粉碎一空,只留下崖壁上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还镌刻在那,痕迹中,不知金之母将什么东西掘了出来,金光照耀下,只见一片灿烂夺目的光辉交相辉映,远远看去好似是给群山围上了一道彩色的丝绸一般……
渺空已然目瞪口呆,虽然方才他的逐浪九重一样也是威势惊人,但那却是在自己的灵力灌输之下方才有此效果,而自己也已是竭尽所能,但此时周道儿束手而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散出,显然那金芒却是自己在那整出了偌大动静,这二下一比,孰强孰弱已见分晓。
再看看手中的宝贝现在的模样,渺空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抬起头后眼睛已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张大了嘴巴喃喃说道:“神器……这是神器!!!”
那金之母终于安定下来,慢悠悠的飞了回来,周道儿看着它,再看看身旁渺空的模样,又是一乐,将那金之母收与掌中,走到他身边,轻推了他几下,问道:“师兄……您无碍吧?”
渺空这才回过神来,说话却已不利索,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弟……我没看花眼吧……刚才的……刚才的可是神器……”
周道儿将掌心摊开,满脸无奈的说道:“神器倒是神器,只是师弟我修为浅薄,却无能操控,也发挥不出几成功效来……”
渺空往他手心中看去,那金之母原来乃是四四方方的一块物事,但这法宝好似并无定形,此时却幻化成了一个寸许长短、二头细中间粗的橄榄,只是通体仍是金光闪闪,但表面却有一层蕴蕴的薄雾浮动,那薄雾中无数细小的光斑不住上下翻滚,不住的幻化出种种图案,薄雾外面,还有一个个细微得肉眼都辩不太清的小字,排列的整整齐齐,一道道的好似锁链一般,将那雾气紧紧围住。
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一眼便已看出,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定然是一种古怪的符咒这法宝已遭封印。但如若这真是神器,能将神器封印之人该是何等高手……解印之后,这法宝的威力又该强到何种地步啊……
渺空在那感慨万分,面上的表情也着实痴呆了些,周道儿看着颇为担心,二神器日后认主之事一直是周道儿的心病,原本想向他讨教一番,但此时见渺空的模样,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也就作罢了。
将那金之母收好,周道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普通的飞剑,对着渺空笑道:“师兄……来时您曾说要指点我一番,小弟不才,就在此露露丑,师兄别见笑就好……“
渺空此时却哪里敢在轻视与他,见周道儿说的客气,连忙摇头道:“师弟言过了……便只是刚才那法宝,师兄便已无能应付……此次的比试,看来师弟是要给我清风观长脸了……”他毕竟修炼有成,虽然被那神器震撼的一时失了方寸,但等周道儿将金之母一收,顷刻间便清醒了过来,说到最后已是面露微笑,若无其事的开起了玩笑来。
周道儿赶忙谦虚了几句,默念咒语,中指一弹,叱道:“疾!”手中的飞剑顿时飞起,在空中颤出朵朵剑花,而后化做一团白芒往前投去,嗤啦一声爆响,十余丈开外,一片三丈来宽的灌木顿时被绞的粉碎,而后一团红光一闪,点点火芒迸裂而去……
周道儿手中岂会有垃圾之物,这飞剑虽然‘普通’但也已是灵器级别,饶是那黑铁灌木坚硬如铁,仍是在刹那间便化为了灰烬,三丈之地,顿时成了一片焦土。
收起了飞剑,周道儿也颇为高兴,虽然修那《光明圣典》的时日不长,但方才运宝之时,却感觉停滞多日的灵力又有增长,看来那圣。约翰送来的还真是宝物。
他却不知,那《光明圣典》虽然奇妙,但这短短数日又怎能见效?
修道之中,只要到了地王(散仙)以上的境界,灵力与心境的修炼便需相辅相成,心境之说不分正邪,而是讲究阅历,参悟世事,故此,仙魔二道之中,虽然千年来天才无数,但却从未有人能够速成,象渺空这般七十年修到天王(地仙)境界的已是异数中的异数,只能说这老头好命,遇到的是九缘这般的师尊,修的又乃是佛道同流的功法,但就算如此,再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也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周道儿服食仙丹妙药无数,积蓄的天地元气已是极多,只是在心境上尚有欠缺,故此靠着那天道飞升丹硬生生冲到地王境界之后,许久以来修为一直毫无进步,而此次得了金帝狐王传心之后,周道儿在心境的修为上终于脱胎换骨。
金帝与狐王那万年的阅历等若一笔巨大的财富,如若他肯安心修炼,将其纳为己用,只要能有所参悟,进军天王境界已不是梦想。
周道儿此时却不自知,看了看渺空,伸指在那剑身上一弹,‘铮’的一声清响过后,才说道:“师兄,师弟我献丑了……”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却颇为得意。
渺空往那焦土之处看了看,微微一笑,赞道:“啧啧……师弟的法宝果然厉害……件件都是上好的宝物啊……”
他只提法宝,言下之意便是法宝厉害,人却一般。
周道儿何等聪明,又怎会听不出渺空话中之意,他刚感觉自己灵力已增,正是得意之时,听了此言心中也颇有些不服。
渺空看他表情,已知他心中所想,‘呵呵’一笑,问道:“前一日,那乾鹤发与沈仙一战,你也在场,却不知师弟你有何想法?”
周道儿知道他忽然问起此事定有深意,微微思索了一下,答道:“我瞧那沈仙的修为与那乾鹤发也只是在伯仲之间,就如师兄所说,沈仙却是占了法宝的便宜……如若乾鹤发有了件好法宝,沈仙未必是其对手……”说到此处,他想起了自己‘赠’与乾鹤发的雷神降,心中倒盼望着二人赶快再来一仗,想来定然过瘾。
渺空摇头说道:“其实不然,乾鹤发的‘明真破妄雷机’虽然只到了七层境界,却也未必会输给沈仙的鸿钧之袍……”
周道儿奇道:“可那乾鹤发引动的雷机分明是半点都未曾伤到沈仙啊……”
渺空满脸不屑,说道:“乾鹤发看来是新晋七层,境界虽到,但对那雷机的控制却是极差,使出来的模样虽然好看,但他如若能将那雷机聚与一处,哼哼……那沈仙的鸿钧之袍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件灵器而已,又怎能挡得住天仙借力的狂雷天降……”
周道儿细细思索了会,想起那日的情景,脑海中忽然一亮,鼓掌笑道:“我懂了!聚而势锐,散则势怠……斗法之时,却不是场面大了便能胜的……”
渺空抚须而笑,眼神中皆是赞赏之意。
月色下,周道儿束手而立,沉吟许久,终于抬头‘哈哈‘一笑,手中的飞剑又飞舞而起,但此次却是不同,只见一团白芒在空中不断收缩,到最后成了拳头般的一点,无声无息的飞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