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枕头摸过去,几乎也是摸索着拆掉她的绷带。那些绷带都很干净,很容易解下来。看她真的没有伤到脸,我也就放心地继续拆了。
然后,我听到她向我道谢,但四周太暗,我看不清她的长相。问她要不要点灯,她又说不要。
很快的,大影子走过了天顶
月全蚀结束了,红色的月亮开始出现细长的白光。月光再次照进房里。
我就在那时看见了她的脸。
你好啊菲。
她看着我如此说道。
说真的,我当时脑海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
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没想到是双胞胎吗?
维尔问道。
当时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我知道这世上有双胞胎,但仅限于知识上,没想到这世上真会有长得一模一样,或者长得非常相似的人。我也在想,光是长得像就能说是双胞胎吗?所以我当时没说。
之后,她只是躺着,静静地对我笑。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笑容,看起来好温柔、好漂亮。我那时心想:这种笑容我是做不出来的,可见她不是我,一定是别人。她只是一个跟我长得很像,但声音却很好听的别人。
我跟你说
她又说了。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说不定会死掉。
每当有病人跟我说这种话时,我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说:不可以这么想,你一定会好起来,贝因医生的医术很高明的。
可是她笑了笑说:
是呀不过,我只是说万一啦。为了以防万一,我先说好。
好吧。不过只是以防万一哦。
谢谢你,菲我跟你说,其实我是被人家害的。
可是幸好那个人没有害到你真是幸好。?
万一我死了能不能埋在这个村子里?应该可以吧?
我点点头。
那么,到时候你来捡我的骨头吧。拜托你,一定哦。
好啦。为了以防万一,我答应你。可是
我想告诉她应该不会的。
谢谢你菲,就这样。
不过你不会有事的啦。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知道吗?
也对那帮我把绷带包回去,拜托你。
我就把绷带缠回去了。她又跟我道谢,我说:这点小事没什么,别谢我,然后又跟她说:我得回去顾热水和暖炉了。
这样啊,真的很谢谢你说话给我听
嗯,以后我再来说给你听,随时都可以。
以后见罗,菲谢谢。
那就是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好听的声音。
之后我就走出了治疗室,回到已经变亮的客厅去顾炉火。很快就到了早上,而我却在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爷爷从治疗室走出来时,表情很伤心。
那是非常非常悲痛的表情。我就问爷爷说:
爷爷,病人呢?
却见爷爷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摇头。
第二天,爷爷亲手将死去的病人埋在村子里的公墓。
爷爷好像对大家说,那是他在首都的诊所诊疗过的孤儿死了,所以接过来埋在这里。一切都成了秘密。
而且,其实那几天村子里也正为了某个传闻成真而骚动不安。据说皇宫失火,而卡莲西亚女王、布朗殿下和法兰契斯卡公主他们一家三口全都失踪了,甚至可能已遭到不幸。"
看着全村上上下下为这个消息而悲叹,当时的我也没法把这两件事和那个病人联想在一起。
之后,生活又回归平静。我只知道我们国家没有女王等皇室成员了,却不知道以往总是定期会去一趟首都的爷爷,为何从那之后就一直待在村子里。不过,我反而为此而开心,更快乐了。
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曾和那个声音好听、长相与我神似的病人见面及聊天的事。那就像一段不可思议的过去,我只是偶尔想起,并带着这个回忆渐渐长大。
今年夏天时,有人发现壁画的消息传到这个国家、也传到我们的小村子来。可是就在那阵子,爷爷的身体变得很差,不久就过世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会不认识班奈迪先生。
对,我当时没那个心情嘛。不过对他有点抱歉就是了
其实他还满高兴的。?
啊、没有请继续。
当然,爷爷并不像我在露台那时说的在临终之际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直到最后一刻,爷爷都把我当成亲生的孙女一样疼爱。
在村子大伙儿的帮忙下,我埋葬了爷爷。
那时我才明白十年前那个病人对我说的话。
那个病人还躺在公墓里。后来我将她请出墓地,好将爷爷埋葬进去。这后,我便一个人开始清理她的遗骨。
后来我发现了。
咦?难道是
维尔不禁语结,两眼望向那只金坠。
原来若是黄金
听着维尔口中喃喃说道,菲欧娜手指头轻抚项坠。
是呀。还是一样漂亮,就像现在这样。你懂了吧?
维尔点头。
我懂了!但我真不敢相信这么说或许奇怪,但法兰契斯卡公主早就下定决心,要向杀害自己和双亲的人报仇,而将它会诸行动的,就是
对。
菲欧娜眼神凶狠,神情中却流露着一丝悲痛。
我在病人的遗骨中发现两个闪着金光的小东西,一个是项链坠子,另一个就是
那个袖扣!先是公主在自己被抓着当人质时,从尼希特手腕上咬下了他的袖扣,然后为了日后做为证据,她就吞进肚子,同时也吞下了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金坠子就算她死了,也会有人在遗骨中发现它们。等她被挖出来时
菲欧娜悠悠地点头。
找到皇宫的项坠、看见那个印记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全都串连起来了。原来那个病人就是遥传中死于皇宫大火的法兰契斯卡公主;爷爷之所以在失火当天把她带回村子里来的理由;我在月光下看见的那张脸;还有,她为什么要求我为她捡骨等等的事情全都串连了起来。
我得到的结论是这样的法兰契斯卡就是那名伤员的名字,而我和她是双胞胎。因为皇室只能册立一名子女,我便被托会给爷爷。也就是贝因医师为皇室服务的御医。
你猜对了。没有错。
虽然没人告诉我对与错,但我非常相信自己的结论。只有那颗奇怪的扣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曾推测过袖扣的主人或许和那场意外有关,可是我从小在乡下小村庄长大,既没有见过那种东西,甚至也不知道那上面刻的是家徽。当然,我更不可能拿给别人看或是问别人。
结果拼图的最后一片,就是班奈迪先生带来的?
对。看到那张传单上的照片里,竟有一模一样的袖扣时,我心想:就是为了让这个人受到他应得的惩罚,神才创造了我。
维尔长长呼了一口气。
艾莉森在你家的地下室里对着一个头骨打招呼,那就是法兰契斯卡公主对吧?只有那一个头骨特别小,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谢谢你把答案告诉了我。
菲欧娜点点头,又恶作剧似的说:
这故事或许比不上你们发现壁画的经过呢。
说完,他们相视而笑。
维尔又问菲欧娜今后如何打算。第一,尼希特议员肯定还有同谋;第二,她以后要住在哪里。
是呀犯人一定还在。但尼希特已死,事情恐怕没那么好解决。虽然还在住院的瓦廉警队长执意要办到底,但这是今后的一大课题。
说着,菲欧娜露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老实说,我真想马上解决。我总不能老是住在这种饭店里,警卫也辛苦。话说回来,有些人提议立刻重建皇宫,我也不喜欢。昨天首相来时,我还请他尽量不要动用税金。
果然如此。看来你相当烦恼哦。
听见维尔这么说,菲欧娜半开玩笑地问道:
就是说呀。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不料维尔立刻回答:
有啊。
咦?
维尔直视着菲欧娜说:
我有个想法。而且我来此也是为了告诉你不,其实我来见你,原本就是为了要说出这个想法。所以我刚才毫不客气地点明你的身份,其实都是故意的。
你愿意听听我的意见吗?
当然。
菲欧娜将手肘靠在桌子上,探出了上半身。接着维尔表示:
我认为你应该住在那个村子里。就是你爷爷长眠的那个村子。
对不起,这我办不到。
菲欧娜说道,神情明显的沮丧。
村里的大伙儿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谁,当然也知道我并不是直正的法兰契斯卡公主。今天我为了向杀害双亲和姐姐的凶手讨回公道,选择了假冒公主、欺骗国民的方式,未来也打算继续隐瞒下去。这是无可奈何之下所做的选择,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更不可能跑回村子里,跟一直照顾我长大的大伙儿说:好,以后就这么决定了,三言两语就交待过去呀。
维尔默默看着菲欧娜。
况且还有警备的问题。大伙儿一直都过得那样和平悠闲,我不想惊扰他们呀。对不起哦,难得你为我设想。
维尔轻轻说了一声:不会,又说:
其实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
咦?
你刚才所说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我百分之百相信。
见维尔如此断言,菲欧娜惊讶地看着他。维尔继续说:
打从踏进那个村子开始,就有好几件事令我感到不可思议。首先是他们让我们喝下安眠茶就算对付外人,总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我会起疑的原因,还包括好心叫我们去*会所的那个大婶的言行举止、老婆婆动作那个灵活等等。我刚刚又想到,连车子掉进陷阱也都是早有准备的。
维尔停顿了一下。
再来是听到班奈迪先生说,村子外围有一圈严密的铁刺网,就预防野兽而言未免太过严密了。村里的男人们行动与身手又那样矫健,就像一班训练有素的士兵,连班奈迪先生都不得不惊愕。还有艾莉森说过的话。你那天说自己是公主时,她说你是微服隐居的;而我们在首都上空时,她又把那个村子叫做戒备森严的村子,我想那是她的第一印象吧。另外,第二天早上她也说村民们怎么都是上了年纪的,就我亲眼所见,年龄层确实偏在中年以上再加上瓦廉警队长提到,当时有所谓极机密的皇室警卫勤务纪录。
我看过村民们在*会所摆着皇室成员各人的印记。菲小姐,你也看过吧?
啊?是,当然。
那其中就有公主的也就是林奈草,但却是刻成往右下开,和坠子的图案相反。你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大约在我十五岁时,曾听人说过这件事听说那是村子里的哪个人去镇上复刻回来的。复刻时就把公主的花左右弄反了,但过了好久才有人发现,所以也没再去更动,就维持那个样子了。
我想,那恐怕是大人们特意为你想好的说辞。不可能明左右刻反了还摆上去做装饰。
什么意思?
因为那是你的。
双生花的另一朵。那个碟子上刻的是菲欧娜殿下专用的印记。就像林奈草左右同开一样。
也就是说
我直接说结论吧。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你是谁。他们知道你是女王陛下所生的双胞胎之一,甚至或许是女王为了让你在那个村子长大,特地把在二十年前挑选出来的皇室警卫和仆从们,派到那个村子保护你。这就能解释他们为何都集中在某个年龄层。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所以那里或许原本就是与皇室颇有渊缘的地方,又或者是皇室秘密的山庄或别墅之类的。
菲欧娜没说话,只是不住的眨眼,一面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棕发少年,仿佛像在看一个奇妙的魔法使。
所以你放心吧。以后只要你想回去,我相信那个村子随时都等着你。大家一定会笑着迎接你,怀着骄傲保护你的。就像这二十年来一样。
维尔说完后,菲欧娜静静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滚落她的脸颊。
静静等了一会儿,维尔才问:
我跟你借过一样很贵重的东西,想要还给你,但是我今天来访,毕竟不能带进来。我已经装成包裹,待会儿就寄到那个村子的地址去,你不介意吧?收件人就写菲欧娜小姐。
菲欧娜睁开眼睛,眼中闪着泪光,微笑答道:
嗯!麻烦你了。
之后,我就和菲欧娜小姐一起喝茶。她很开心。
我们用的茶杯和盘子既薄又精致,我很害怕万一打破了该怎么办才好。
服务生关上房门之后,菲欧娜小姐还走到一个壁橱前原来那里有一台最新型的电冰箱。菲欧娜小姐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草莓果酱,然后加到她自己的茶杯里搅拌均匀,看得我好意外。
她自己喝一口,笑着说:果然是怪味道。我也跟着加了果酱,可是很好喝耶。
菲欧娜小姐又跟我说,她和班奈迪先生约好以后要保持通信。而且下一次她要正式招待发现壁画、护送暨保护公主殿下的英雄到伊库司王国去。
班奈迪先生好像也说,斯贝伊尔就快解除平民的旅行管制了,到那时他会先请菲欧娜小姐去玩呢。听起来好像就快了。他也说要送我们机票,届时请我们务必同行。
或许我们又可以四个人一起喝茶了。
我的报告大致就是这样。
开头写过的话,我还要再写一次真的太谢谢你了,艾莉森。
这是一趟令我印象深刻、充满回忆的旅行。我玩得很尽兴。
这封信寄到你手上时,我想大约是新年了吧。
所以,也祝你有个幸福的新年。
维尔赫姆休尔兹
PS?我们在聊旅行的事情时,菲欧娜小姐对我说:
请替我转告艾莉森小姐,下次我绝不会再碍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