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哪……”

巫明启用力地握住女儿的小手，声音嘶哑中带着些许干涩和虚弱。

巫凤儿上前一步，坐在凌乱的床榻上，同样用力地握着父亲的大手，很认真地点头应声：

“嗯，凤儿在呢，父亲！”

“唉！”

巫明启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凤儿啊，这些年委……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真的……”

“唉！凤儿，听我说。”

巫明启再次挥手打断了女儿的话，略显艰难地哽咽道：

“都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的母亲，害死了泽儿，还连累了你呀，凤儿！倘若……倘若当初，当初不是我非娶你的母亲，她……她就不会跟着我受人嘲笑，还要……要跟着我吃苦受累……”

巫明启缓缓闭上眼睛，眸子里有泪光闪动，似乎是陷入了往日的辛酸回忆。

“倘若……倘若当初你的母亲没有嫁给同样是‘武废人’的我，凭着她的容貌和身为族长亲生女儿的身份，应该……应该会过的比较平安……比较幸福吧！”

“倘若当初我没有娶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也从未遇到过我，那么……那么又怎会有我们家今日的悲剧呢？或许……或许你和泽儿都……都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是我……是我把你们带到了这个残酷无情的世间，却又无法让你们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无法……无法让你们享受到亲情和温暖。我……我所能带给你们的，只有……只有拖累和不幸……”

“呜呜……呜呜……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的母亲，害死了泽儿！呜呜！如今……如今泽儿也不在了，我却还活着！凤儿！凤儿！父亲知道……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了，只怕……只怕这次真的将不久于人世了……”

巫明启愈说愈是情动，说到后来已是老泪纵横，不能自已了。

“爹爹！爹爹！您……您不要说了！凤儿……凤儿不想听！呜呜……”

巫凤儿声泪俱下，连连摇头。

“父亲……”

巫泽站在一旁，两只眼睛也是通红，心中的酸楚与自责并不比父亲巫明启少。

巫明启抹了把眼泪，费力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继续开口言道：

“凤儿，父亲死不足惜！可怜……可怜你才只有八岁……八岁啊！八岁就要沦落为孤儿！八岁就要无依无靠，一个人艰难地去生活！造孽啊！造孽！你要怎样才能继续生存下去啊！呜呜！呜呜！是父亲亏欠你的！是父亲亏欠了你的母亲，你的哥哥，还有你啊！呜呜！我的凤儿！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不！不是这个样子的，爹爹！不是这样的……”

对于父亲遗嘱一般的话语，巫凤儿心里很是恐慌难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劝解，她只能陪着自己的爹爹哭泣掉眼泪了。

巫泽红着眼睛，上前一步，把油灯托在面前，呜咽着劝慰道：

“父亲！父亲！请相信孩儿，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父亲，您从来都不曾亏欠过谁！相反，是孩儿无用，不能照顾好妹妹和您！是……是孩儿亏欠了您啊，父亲！”

巫泽心里内疚至极，感觉自己身为大好男儿，实在对不起生养自己的父母。

此前，兄妹两人从来不曾想过，自己那位外表刚强坚毅的父亲，内心里竟也是这般的脆弱苦涩。

想当年，巫明启仪表堂堂、温文尔雅，逍遥世事间自有一幅铮铮傲骨，不想如今却形同乞丐般苟活于世。一代才子，沦落至斯，当真是可悲、可怜、又可叹啊！

“是啊，爹爹！是啊，爹爹！您没有对不起凤儿，没有的！是……是凤儿对不起爹爹！凤儿……凤儿不能快点儿长大，不能让爹爹跟着凤儿享福！凤儿对不起爹爹！爹爹没有对不起凤儿的！”

巫凤儿红肿着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