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督抚之争(二)</p>
“唔,说到京里,钦差再有半月也该到南京了……”张伯行目光稍有凝滞,眉棱现出些坚刚来。www.tsxsw.com</p>
陈鹏年只道张伯行是问及宜思恭的案子,当下里一定神,朗声直言了多日的疑虑,“此案搁在两江办怕并不容易,就这几日下官在任所知江苏藩库之情,依着下官浅见,江苏布政使任上本就有钱粮积欠,多少是奏销未靖,多少是亏空挪借,都尚待查明,若是空口定一个数目,再借着核查贪墨的幌子一笔勾清,下官恐其当间还有私弊。加之此事噶制台并未查明便行参劾,朝廷骤然依议派钦差下来,未免有失兼听之妥。”</p>
言不及义,张伯行不免摇了摇头,微叹了一口气,“你所知还是甚少啊。”</p>
“怎么?”</p>
“我说与你听罢。”看一眼这位全不通官场世故的陈藩台,张伯行也欲同他说些情理,遂略略轻咳了一声,“邸报也见了,你是知道的,今次钦差以户部张鹏翮为首,会同噶敏图、桑额一同前来办理。漕督桑额年事已高,虽管着两江漕运,但也不会同地方压的太过,都是老封疆了,又怎会同苏省官员真起龃龉?噶敏图不过一个做得煌煌文章的满洲锦绣人,又及不上董鄂世胄,哪里真起什么作用,惟运青兄我是深知的,清介刚达一人,极恶贪恶官员,凭十数年府藩而至督抚封疆的任下来,这点子地方事故真要处置,怕也是甚属容易,断不会留半分情面。”</p>
张伯行更又想着张鹏翮将至,心中倒有些翘首期盼的念头,双手扶着膝盖,半是述旧情一般地,对着陈鹏年感谓道,“我同雨亭老弟(蒋陈锡字,时任山东巡抚)便多承运青荐用之情。尚记得康熙四十年,皇上曾有上谕‘张鹏翮、李光地皆不轻于荐人,惟恐荐后或有不法之故,故甚郑重之。’呵呵,非是我自矜,非与运青兄脾性相投不能如此,只如今看来,他这份‘惠民以利’的心肠,处境却未必佳,先是驳了皇上蠲免天下钱粮的旨,百姓可未必领他的情,如今怎么又担待起这么个差使来……”张伯行一拍大腿,徒然生出几分怅怅情怀,“哎窃不为其取。”俄而又看见陈鹏年在侧,不由解嘲一语道,“运青性理撰述称著,笔法苍古,手书颇为精妙,北溟老弟你亦是工书之人……唔,你们两位还真颇有缘法,不单如此,就连钱粮计较也是一般的,我是臬司出身,不通这钱粮一道,只是我想着,凡这名讳应了一个‘传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气势升腾,总都不免要来个‘水击三千里’的同河道纠结整饬一番,而后乃‘背负青天,今将图南”倒也真是妙事。”</p>
“这……”陈鹏年一噎,明知张伯行调侃的话,此刻也是听懂了的。减免地丁钱粮一事,早已是传遍了苏省,虽他也觉张鹏翮于此天下大利之事上做梗颇不合情理,但此刻听来,倒觉是他先时浅薄了,又仿佛觉得张伯行在说宜思恭一事,更加不明白,不免一拱手又问了,诚恳非常道,“孝先……大人可否教我?我实不明如今这局面,就任苏州知府仅不过半年,已是深知地方百姓重赋,朝廷但能推恩蠲免总是好的,张司农好歹也在苏省抚牧一方过,不会不知田产日少而丁银日增的通弊罢,何以又要两下里不得人心?再者,听大人适才的意思,是觉宜思恭一案繁难?可大人恐有不知之处,如今连着江苏粮道任上都有亏空,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有什么难于措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