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清晨的冷冽逐渐加剧,令人感到冬天的脚步正在逼近。干广从床上放下的双脚,也被冰冷的地板冻得瞬间僵直不动。
(也该找锅炉业者过来看看了。)
他一边褪下睡衣,一边在脑中的行程表添上一行致电锅炉业者,接著又在下面补上打扫地下室。由於地下室人迹罕至,每个月最多也只打扫个一次,所以非得赶在锅炉业者来之前把灰尘清乾净不可。
千广打开衣橱准备拿出女仆制服,却发现自己早已不自觉地将内衣穿上,於是自嘲地一笑没想到这种事都成为下意识的举动了。刚开始要穿上它是那么地辛苦,也曾对内衣所带来的不适感到困扰,如今却变得理所当然,没穿反而奇怪。
究竟是打从何时开始习惯女儿身了呢?现在不管是看到内衣或是**,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难道一个人的心也会随著身体的改变而改变吗?
三年啦
这段时问说来也不算短,足以让一个学生从国、高中毕业了。这段期间干广对数学不曾致力钻研,只是默默地以女仆的身分付出劳力。
当初他还考虑过各种可能性,努力地想找出回去的方法。然而随著瘀青的增加,假设也一个个落空,放弃的念头渐渐占据了千广的心。
要不是一个月前吉朗来到这个世界,干广仍会淡然过著女仆长的每一天吧。吉朗为了保护心爱女孩锲而不舍一心寻归的热情,也打动了千广的心。
尽管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心上人,也没有宁可抛下一切亟欲完成的梦想,但现在起步仍不算晚。而第一步,就是必须先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千广仔细确认围裙上没有不自然的皱褶後,接著调整好头饰的角度。
女仆的一天即将开始,准备前往晨问会议的千广一打开房门,奇特的触感便伴随一声尖叫而来。
谅子?
早、早安
谅子蹲在门口,两手按著额头拾眼看著干广。从她泪光闪闪的样子,千广才注意到自己刚发了一记精彩的截击。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门後有人。
不、不会我从洗衣间冲出来也不对
让我看看。
干广屈膝想看看谅子的伤势,但她却满脸通红地猛力摇头。
不、不要紧的!
可是这扇门不轻呢。
千广将谅子拉过来一看,她的额头上出现一块淡淡的红斑。只不过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反而让红斑看来有点发白。
你是撞到额头没错吧。
是的
搞不好等一下会肿起来,还是先冰敷一阵子会比较好,反正离晨问会议还有点时间。
千广回房从衣橱里取出一条手帕,走进浴室,将手帕冲水并稍微拧乾之後走出浴室,却看到原本蹲在门外的谅子正站在房里好奇地四处张望。
啊不好意思!我自己跑进来了
没关系啦,只是我房里没什么好玩的。
是这样吗?跟我的房间不一样,相当特别呢。干寻小姐很喜欢蓝色吗?
即使壁纸和其他人一样是浅绿小花图案,但窗帘和床单都是一片蓝,现在手上的手帕也是水蓝色的。
虽然千广没有特别偏好的颜色,但由於干寻的器物大多是蓝色系,再加上水蓝色头发与蓝眼睛,所以他後来也跟著选用蓝色的物品。
早已惯於扮演千寻的干广,对这种现象压根儿没在意过。
(这大概也是习惯成自然的其中一部分吧。)
手帕果然也是蓝色的耶。
咦对啊。这个,先拿去贴著。
贴著?
额头啊。已经比刚刚还红了哦。
为了我!?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害你受伤的。
哪有那种事!是我自己粗心而已。
讲到这里千广终於语塞,轻轻地摇摇头。
从谅子到任已过了两个礼拜,最初三天,干广还怕她无法连结客人的相貌和姓名而陪伴在侧,想不到她不仅对曾经接待过的客人面孔过目不忘,就连每个人偏好的饮品都记住了。
第一天对神崎的照料也不是特例,谅子让每一位来访佐仓家的客人都能感到宾至如归,完全想不到她只是个新来的女仆。
就连烹饪助理的部分,谅子也相当优秀。纵然她有缺乏自信而紧张的一面,不过若担心她是否能与豪气的八干代和平共处,也只不过是杞人忧天,八千代也因为来了一位投缘的帮手,做起事来比以前轻松快活多了。
没错,作为一名女仆,谅子表现得十分优异,只不过就如同她本人所说,举手投足有那么一点粗心。
就好比现在她在走廊上来来去去,结果被小小的段差绊倒,又正好被路过的干广接个正著之类的事,已经不只发生一两次了。而谅子本人似乎也注意到这点,所以一到千广面前就会羞得面红耳赤。
(再观察一下吧。)
要让她东奔西跑地工作本身就是个问题,而且她的身体也还没完全熟悉新的环境。
再说,要比粗心的话,干广还认识一个更夸张的,相较起来谅子的失败还要可爱得多呢。
当然,如果这个谅子其实已经跟另一个世界的化身交换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个这个我会洗乾净还你的。
没关系,晨问会议就要开始了,脚步加快吧。
好的!
时间是清晨五点,佐仓家的佣人们一如往常地在门厅集he。东金会说明当家的今日行程,以及预定来访的客人,每个人就依此掌控自己的工作。每天该做的事就像拼图一般填满了所有时间,连一点闲暇都不放过。
今天很难得地没有客人来访,真琴也将以书房办公为重,不会外出。现在借住的客人也只有薰一个,搞不好就连明天的工作也排得进来。
干广在脑中重组行程之余,也接在东金之後替每个女仆分配工作。佣人们在会议结束之後各自解散,留下干广一个人在门厅里。
先去地下室看看吧
要到地下室去必须经过束边的楼梯。在干广踏进东翼的走廊时,二艿紫色厉问的门正好打开了。
薰少爷?
刚踏出门的薰也注意到这不经意的一声,对著千广微笑不意。现在才刚过五点没多久,他身上却不是睡衣,反而穿戴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吵醒的。
早安啊,干寻。
薰把谅子带来佐仓家後的这两个礼拜,都寄宿在佐仓家。尽管薰实习结束後要待在聪的事务所工作,他却推说时机未到,硬是以充电期为由请了一段长假。
虽说是充电,但窝在佐仓家的薰却无事可做。即便他偶尔会帮真琴一点忙,不过基本上都是抱著前代、前前代的藏书,过著书虫般的日子。
早安,您起得真早呢。
一不小心念书念过头了嘛。
您昨晚没睡吗?
现在躺下去的话大概就没办法赶在早餐前爬起来,要是因此错过八干代阿姨的料理那就太可惜了。
正伸著懒腰的薰,两眼之下有著薄薄的黑影。这几天刻意晚睡的千广,在深夜里确认门窗是否关妥时,虽然有几次在走廊上撞见过薰,但通宵恐怕还是头一回。那本书到底有多引人人胜呢?我马上帮您送咖啡过来,在房间用就行了吗?
这样啊可以送到客厅来吗?如果报纸来了我想顺便看一下。
我会一起拿过来的。
不好意思呐,先谢过啦。
薰呜地一声又伸了个懒腰,走进连接著客厅的餐厅。
回想起来,另一个世界的馨,也曾经熬夜一整晚後就直接到学校上课过不是研究有趣的判例而无法自拔,就是重读《尘劫记》(注:日本江户时期的数学著作,由吉田光由所著)时停不下手之类的,几乎都与书有关。虽然谅悟等人会觉得她不愧是文科学生而大戚佩服,但是就馨本人的说法,她只是定不下心来,让一时分歧的兴趣陷进了完全不同国度的羊肠小径而已。
千广拾起玄关边的报纸,进入厨房,却引来八千代与谅子惊讶的目光。
别急啊,早餐还没好,才刚开始做呢。
不好意思啊,千寻小姐。要不要先暍杯茶呢?
我不是来吃饭的。冈为薰少爷已经起床了,所以我想先送杯咖啡过去。
咦!?那个小少爷已经起来啦?真是的,顺序都乱掉了谅子啊,帮我拿那边的杯子过来,还有那个盘缘有绿纹的圆盘也要。
八干代口中虽念念有词,却依然迅速确实地准备著早点。不仅仅是咖啡,就连为佣人们所准备的早餐材料都被挪用了一部分,看来她还想另外做点什么。
谅子依照八千代的吩咐准备著器皿,在确认过墙上的时钟後说道:
没想到薰少爷也会那么早起呢。
也不是虽然他经常熬夜,不过像这样通宵还真是罕见。
这样啊对了,薰少爷跟真琴少爷是老朋友了吧那个,干寻从很久以前就认识薰少爷了吗?
其实也没多久,因为我以前担任的职务不同,所以不常见面。
就是呀,说到认识啊,我认识他才久的呢。我可是从他还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喂他东西吃了哟。虽然他长高了不少,但对我来说还只是个小鬼咧。
三明治整齐地摆上圆盘,一旁备好的托盘上也乘著一只汤碗,和装有优格的玻璃器皿。虽然以早餐来讲分量还不太够,但这菜色对通宵过後的胃来说相当温和。
八干代将装盘完毕的三明治、咖啡,以及现榨的柳橙汁放上托盘後,推到干寻面前。
做好啦,你拿去吧。记得跟他说咖啡要加牛奶哦。
我会的。
啊!千寻小姐,那个我来
我还有其他东西要拿过去,所以我来就好了。谅子你就继续这里的工作吧。
是。
干广把报纸也放上托盘,一并送到客厅。由於东金还有其他女仆们都在宅邸的各个角落工作著,平日因访客而沸沸扬扬的餐厅与客厅,现在显得格外安静。
谢啦哎呀,连早餐都帮我准备好了啊?
八干代阿姨说咖啡要
加牛奶对吧?我知道啦。
从托盘上拿起报纸的薰不禁苦笑,看来已经被叮嘱过干百回了。他在桌上摆好餐点,并且把牛奶注入咖啡中,而干广在任务告一段落准备离开客厅时,却被薰叫住了。
我有点话想跟你说,能陪我一下吗?
好。
关於之前的解题,因为我很在意所以就稍微调查了一下。
是关於解题的事吗?
从发现算额以来,干广就不曾再踏进神社。纵然真琴表示有必要调查的话就尽管去,但为了应付因神崎一事而相继来访的客户与公司职员,以及照顾斩来的谅子,直到现在他的手边还是闲不下来。
也许心里还藏有那么一丝恐惧。
害怕自己发现其实算额不代表什么,而让这次回到另一个世界的线索完全崩溃,才会就此裹足不前的吧。
其实我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啦。果然啊,那些就是解题不会错,而且是始於今有太夫的苦肉计之说奸像也是真的。某本书里提到,有的客人不是为了今有太大,而是针对新的解题才到店里去的,在那些客人里面有一部分会把解题抄在木额上呢。
也就是说,那些木额最後是被奉献到神社里去罗?
虽然没有提到这些木额的去向,不过我想恐怕不会错。而且今有太夫跟这块土地也不是毫无关联。
真的吗?
现在镇中心不是还留有一条大道吗?从那可以直接通到佳原去。据说今有太夫是出生於山後的村子,因此经常往返这一带的可能性相当高。
干广虽不觉得关联深厚,但可能性并不是零,同时这也和他的推测相符。
当时太夫应该是为了某些原因来到神社,结果就像干广等人那样从石阶上摔下来,再加上符合了某些条件,导致与自己在另个世界的化身对换。
而那位化身,是否就是干广所探寻的游历和算家锯南辰之辅呢?
那个,你知道太夫的本名吗?就是成为今有太夫之前用的名字。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像千广或真琴那样有相同发音,或者像吉香与吉朗那样拥有相似的名字。假如她的本名叫做辰子、辰、辰女一类的,那么目前推测成立的可能性将大幅提高。
只可惜薰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抱歉,我还没查到那么仔细的地方
干广虽有些失望,却注意到薰的弦外之音。
难道说,您暂住在这里,甚至熬夜通宵,都是为了调查解题吗?
还好啦,看你那么在意的样子,我也开始有点兴趣了,一不小心就身陷泥沼啦。
薰在那时候虽然对解题有点好奇,但也仅只於接触新鲜事那样的好奇心而已,应该还不至於为了研究解题而翻尽藏书,甚至连日削减睡眠时问。
可是干广就不同了。能够流畅地阅读汉文,并正确理解的千广对於算额那非比寻常的兴趣,当时在他身旁的薰也能轻易察觉吧。
也就是说薰是为了干广才会如此卖力研究解题的来龙去脉。
薰少爷
都说了我是因为自己好奇才查的嘛。抱歉啊,反正我这个人就是时问多。啊、要是让汤凉掉就可惜了,我先开动罗,有查到什么我会再告诉你的。
真的很感谢您。
好了啦奇怪?
怎么了?
你看这篇报导这张照片里的家具,好像最近在哪儿看过的样子。
薰摊开报纸,指著某篇附有相片的报导。这页名叫社交栏,专门报导贵族的相关新闻。无论是婚丧喜庆,甚至贵族系企业的事业目标那样严肃的内容,或是娴淑贵夫人的采访等等,其多样性不亚於周刊读物,任何贵族的大小事都会被刊登出来。
其中这篇采访报导的主角,正是社交圈中的明钻袖浦侯爵夫人。她在自宅会客室中所拍的这张相片里,就如薰所言有著干广也觉得相当眼熟的椅子、茶几、珠宝盒等等家具。
该不会那些是神崎先生的工厂制造的吧?
啊啊!没错,就是那个!这几天真琴有给我看过相片,那时候刚好有公司的人过来,讲一些有关仓库爆满的事情。好像是真琴擅自做了什么决定,而被董事念了一顿呢。
袖浦侯爵夫人的家具是从佐仓贸易买的吗?
这样的话就算董事把真琴臭骂一顿,现在也要摸摸他的头给他颗糖果吃罗。
糖果是吗?
薰眉开眼笑地往照片轻轻拍了一下。
***只不过,区区一颗糖似乎还嫌不够。
真琴少爷,客人们都快杀进书房里来了呢。
站在一旁的吉香听干广这么说,眉问不安地阴郁起来。低头坐在书房沙发上的真琴似乎没注意到千广的话,只是片刻後起身的他,脸色也和吉香一样阴沉。
真是的贵族这玩意儿
真琴啐了一门,把半小时前千广所拿来的字条再看了一遍。
以条列式所写下的人名,全都是出身贵族的干金大小姐。
大多喜*爵家:玲小姐(与其母清子夫人)
印西*爵家:仁见小姐睦泽子爵家:一海小姐、次海小姐夷隅男爵家:晶小姐
这些人全都是这半天以来,为争取真琴未婚妻之位而涌进佐仓家的女性名单。
自从与茂原男爵家千金的婚事破局以来,就再也没有任何望族来佐仓家说亲过。远房亲戚也刻意与负债累累的佐仓家保持距离,那时在生意上有所往来的亲戚,也抓住这个机会要求停止交易。
虽然对公司来说创伤不小,但真琴却打从心里感谢现状。身为佐仓家的当家,总有一天要论及婚嫁,但现在还言之过早。
然而,来自亲戚们的联络却突然一举涌入,说的都是小女待字闺中,盼少爷赏脸一叙
之类的事。
而这一切全都始於一通电话。
在社交栏看过侯爵夫人访谈的人们,纷纷打电话向报社询问那些家具的取得管道,吓得报社立刻联络佐仓家。
采访记者还记得侯爵夫人提到,那是她数个月前透过佐仓贸易购置的。事实也如夫人所言,当时她还特别以定价的双倍,买下了展示用的家具。
单只是这样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位买主来头可不小。
袖浦侯爵夫人被誉为社交界的女王,号称流行界的台风眼。她选用的服饰将刮起下一波流行旋风,她所染的发色也会将任何舞会掩盖在同色的波涛之中。
而这位侯爵夫人所添购的这一系列至今不曾出现於市面的家具,自然引来贵妇人们的多方关心。真琴怀著再度赤字的觉悟所进的库存,转眼问全被一扫而空,新下订的电话也络绎不绝。曾经面临断货而走投无路的神崎,也因生产线赶不上订单增加的速度,而高兴地哀号著。
如果事情仅止於此,问题还好解决。这样的流行只不过是暂时性的,若是真的能留住几个识货的顾客,就算接下来两个月的业绩下滑也无妨,对真琴来说,不如这样还好过一些。
但是,也有不能与暂时性风潮画上等号的人真琴不再是公爵之子,而是已正式挂上公爵头衔,同时又是业绩突飞猛进的公司经营者,再加上他是个没有婚约束缚的黄金单身汉,相信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亲事了。
总之,不去露个脸是赶不走她们的吧。吉算了,干广,你跟我来吧。
是。
吉香一脸无奈,却又松了口气似地低下头去,干广看了看她,就跟著真琴离开书房。
大多喜*爵跟印西*爵啊。看来大家都把族谱翻出来了呢。
全都是您的亲戚吗?
夷隅家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麻琴跟他们刚签约不久,只有数个月的往来。其他虽算是亲戚,不过还真够远呐。血缘最近的是祖母旧姓的大多喜家,印西家则是我母亲老家的姻亲,不过至今尚无往来。至於睦泽家嘛,我直到看过那封说亲信後才晓得还有这么一个亲戚,似乎三代以前有迎娶过佐仓家女性的样子。
从这关系之淡薄,可以想见各个家族有多么渴望这门亲事。
难道大多喜家的继承人忘记他在茂原一事之後,就把我们当作拒绝往来户了吗?竟然要把妹妹送来这种人的家里。
虽然真琴边说边笑,仍不掩脸上的疲惫。从那篇报导刊载以来的一周内,佐仓家就单方面被各方的相亲照片连续轰炸。相亲攻击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想不到她们竟然成群结队地大军压境。
才刚走近会客室门口,一阵高分贝又亢奋的嘻笑声便传入耳里,让厚重的门板形同虚设。
真琴叹了口气敲门,接著把门打开。
抱歉让各位久
唉呀呀呀!这不是真琴少爷吗!我是大多喜*爵的妻子,贱名清子。这位是小女,单名玲。小玲来,先打声招呼。
紫发女性认出真琴後从沙发上起身,同时也将身旁橙发天然卷女孩的胳臂一把拎起。清子年逾不惑,虽有些岁月的痕迹,但仍是风韵犹存。比较起来,她的女儿没有母亲的影子,长相也不甚起眼,怯生生缺乏自信的样子,与她强势的母亲截然不同。
那、那个我叫做玲,请
她好不容易才说出自己的名字,却有另一名美丽的女性跳到真琴眼前。她的发色比清子还紫一些,背杆打得笔直,好胜的性格从那红色眼眸表露无遗。她别过头去对著玲轻轻窃笑一声,便转过来面对真琴说道:
日安,真琴少爷。我是夷隅信照的长女,名字唤作晶。您有听说过家父吗?
当然
尚未踏进会客室一步的真琴,就像是被众人的气势压倒似地点头。但站在真琴身後的千广心里十分明白真琴的心情,他绝不是被气势压倒,而是和三十分钟前的自己一样不耐烦罢了。
站在诸位名媛身旁随时准备送上茶点的谅子并不感到厌烦,反而是一副惶恐的样子,她在注意到真琴身後的干广之後,便投以求救的眼神。
在干广以眼神示意之後,谅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栘到门边,只是门口有晶挡著,让谅子无法更靠近千广。
没错,暴发户的女儿真不讨人喜欢呢,一海。
就是说啊,次海。
在沙发上并膝而坐的两名少女,年纪看起来比玲和晶还要小,发色一青一红相差甚远,不过面孔却有如镜中倒影似地相像。
真琴少爷,我是睦泽次海,这位是家姊
我是一海,希望您能够记住我。
虽然我说不用,不过姊姊她说什么都要跟来呢。
次海你真是的,父亲大人不是希望真琴少爷能从我们之中选一个吗?
一海!!
哎呀,是真的嘛,父亲大人真的是这样说的呀。
这双胞胎在交谈时视线竞不曾相交过,有如怀抱著两只人偶的腹语师表演一般,让千广不禁发噱。就连人偶也会为了表现演技而对看呢。
不知是否也被两姊妹逗得发笑的清子呵呵呵地笑出声来,将手搭在玲双肩上并将她推到真琴面前,笑**地说道:
真是的,两位小朋友像鸟儿们在歌唱一样,还真可爱。只是可不可以先安静一下呢?我们家小玲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个,母亲大人我
哎呀,玲小姐的招呼还没打完呀?跟女校时代一模一样呢,还是那么迟噢不,是有数养才对。
是、是晶小姐打断、我
什么?我听不见呢。
诸位女性们将真琴冷落一旁,继续抬杠。真琴叹了口气正想说些话打圆场时,一名坐在靠窗位置的女性起身走近沙发。那位盘著一头朱红色发,气质端庄优雅的女性,正是印西*爵的侄女印西仁见。她看了看大家便开口说道:
哎呀,真琴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呢?快进来吧。各位,快让条路给真琴少爷。
这稳当的提案音量虽不大,仍足以让高声喧嚷的女性们闭上金口,每个人都腼腆地坐回到沙发上去。
那名女性并未像其他人般抢著报上自己的名号,只是默默地回到了原本窗边的位子。
终於得其门而入的真琴顺势走进房间最深处,转过身来面向房门说道:
各位好,敝人佐仓真琴,今日本应竭诚欢迎各位大驾光临寒舍,然而各位事前并未通知,让在下实戚困窘。
真琴表情严肃地睥睨全场,一口气把话说完。他原本就没有意思接受任何一方的说亲,而且各个也都曾被他婉拒过,这时态度应更加强硬,不能有一丝踌躇。
在下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即便在下已继承家业,但仍是在学之身,且本公司也还不能说已步入正轨,就目前来说,实在不便成婚。
哎,我们可没说要您明天就结呀,只要先订下婚约,要小女等多久都行。
清子这一岔,让红发的次海也跟著搭腔:
我也才十五岁而已,要马上结婚我也会很困扰的,但是如果您肯等的话
真琴少爷,让我在工作上助您一臂之力吧?
眼见诸位干金又开始互别苗头,真琴吐出胸中无奈的一口气说:
在下与茂原家干金曾有过婚约一事,相信各位都知道。在下与她的婚约,也是相识一段时日之後才订下的。总之,与初次见面的各位订下婚约,在下是办不到的。
您的意思是,不认识我们所以打算拒绝罗?
晶站了起来,傲然地微拾下颚。见真琴只是看著她不予回答,便冷笑了一声:
那么,还请您给个机会认识彼此,希望您能够接受,别拒人於门外。
哎哟,都被请到会客室来喝茶了,怎么会是拒人於门外呢?
独自站在真琴背後的仁见,淡淡地笑著回顶。晶闻言眉头不禁一皱,却又重整旗鼓,嘴角玫易:
总之呢,请让我住在这里一阵子,我父亲也是这么希望的。
来势汹汹的千金们,各自都带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而且负责搬运的随从们都早已随座车打道回府,看来她们一开始就打算在佐仓家住下了吧。
当然真琴也不肯接受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坚决地摇摇头说:
很抱歉,这种
哪儿的话,外子也觉得把玲安放在贵府一段期问,两人多认识一点的话,说不定真琴少爷您会改变心意呢。
太诈了啦,若你们都要留下来,那我也要!
次海留下,而我不留就太不公平了。
看著真琴不知如何说服再度喧嚷起来的众家干金而苦不堪言的表情,干广还真不知该从何下手搭救。
一来想帮助真琴,二来想为了吉香把这群人轰出去,三呢,则是以一个女仆长的判断而言,佐仓家实在无力同时照顾这么多人。可是那只是千广心底话的顺序,就实际而言应以三为优先。
(至少也把身边的女仆留下来嘛)
虽然如此一来佐仓家可能会更加吵闹,但至少能免於过度消耗贵重的人力。
然而干广只是一介女仆,不可能说服这群千金,而且无论献上何种计策,在她们人多势众之下想必将不了了之。逐渐拉高的音量让千广头越来越痛,但这时仁见又让大伙静了下来。
真琴少爷,我也就单刀直人地说了。
请说。
不只是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认同,我们是有命在身,没办法就这样回去交差的。且不论您有没有那个心,我想暂住个两、三天应该是不成问题吧。
会客室再度沉静下来。实际上就算真琴抱著背水一战的心态出阵,话也说得太绝了点。
话至於此,相信不会有哪家主人能狠下心来下逐客令。
那好吧。相对的,希望各位到时候无论有什么理由,三天後都得准时离开。
感激不尽。各位意下如何?
就只有三天
晶率先发难。而清子与双胞胎们也同意似地点头。不过把话锋一路拉来此地的仁见却把手遮在嘴前,惊讶地睁圆了眼说道:
哎呀,难道三天不够吗?这么没自信呀?
哪、哪有这种事。
那么,这三天就劳烦您费心罗,真琴少爷。
干广、谅子,快去准备房间。也把其他人叫来搬行李。
遵命。谅子,一起来。
啊、是!
谅子被*广一唤,就像是触电似地快步冲出会客室,干广跟在她後头将门关上。谅子回头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