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 / 2)

“也算是吧。”陈雪卿道:“但也不全是,好啦,晓羽,我知道你生气啦,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好不好?就当今天没发生过不就好啦。”

“你还知道想着有人关心着你啊?算了,你也不用和我保证,我能有什么权力让你对我保证什么?!”苏晓羽听了她的话,心中不由地恼火起来,又道:“首先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请你要体谅一下身边人的心情,做事之前你什么时候想过别人呢?这么大的雨你站在外面,好多人会怎么想你?我都不知道别人会对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想!我知道你喜欢什么雨啊雪啊花啊草啊的,但是你能不能有点分寸呢?站在走廊上不一样看雨不一样感受到雨?在外面比较惹人注意,比较出风头是不是?哎,我不知道说你什么,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变了,不是从前那个你了!”

“我怎么变了?你真的不了解我吗?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困扰,我什么时候是那种无缘无故出风头的人?”陈雪卿听了他的话不由地也有一分不满起来。

“你是没变,但是你现在可以为了几句破诗,不管——”

“我是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的,那一点也不重要!你也可以为了今天的事责备我,因为我确实不该去淋雨,但我真心写的东西在你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吗?破诗!我知道我写的是不好,但却绝不是破的!”陈雪卿不由地也恼了,如果连晓羽也这么看她写的东西,那么真的是失败了?她想到这又一种冲动“你也和他们一样也瞧不起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呢?真是虚伪,我真是看错你了!“

苏晓羽正在为自己说错话而懊恼,见她这么不顾不管地说了这段气话,不由也气极了,她将稿纸朝陈雪卿一丢:“你要这样说我就真的想说这就是在破诗!我就是瞧不起!”

陈雪卿抓住飘落的稿纸,将它慢慢地扯成两半,“我就知道你们都这样想,算了,我也不要了,也算了今天看明白了你!”说完她丢下稿子,泪水却在不觉中盈满了眼眶,却又不想让晓羽看到,于是转身向门外跑去,刚到门口却正撞在一个人身上,她一看,却是陶然,她没有再说什么就出门去了。

陶然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转进门来却又见苏晓羽正站在位子边,眼睛里似乎也含着些泪意,于是走了过去:“你们这是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苏晓羽火了他一句转身也走出门去了。

陶然看着她走出门去,隐约地知道些了,一低头却见到地上有几片残纸,于是拾了起来,正是陈雪卿的字迹,拼起来一看,却是一首小诗。他拿着纸片走返座位,想起近日邵云对他说过陈雪卿最近一段好像有些失落与不太自信的情绪,似乎明白了些。他打开课桌,拿出稿纸将诗抄了下来。

午饭后,陶然一上教学楼就见陈雪卿站在走廊里,她正扶在楼栏上望着天上急急跑动的云,陶然于是走了过去,走到身边了也没见她回头,于是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陈雪卿却早已听到他走了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头,听他问话,却反问他:“你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看不起我呢?”

“看不起?”陶然走到栏边看着她:“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

“是吗?”陈雪卿回过头看着他:“你也是骗我的吗?”

“你应该知道我没说假话,也应该相信我。”陶然看着面前的陈雪卿,她脸上有那么多的伤感,他由不得有些莫名的心疼,不知道为什么真不愿她有一点委屈。

“你们平时都这么说谁知道你们的心呢?”陈雪卿道,想到苏晓羽早上的话,又不觉地泪盈满眶,工是别人这么说她也许还不会这么地失望,但偏偏说这话的是苏晓羽。

“你们?”陶然明白了:“告诉我你们究竟怎么了?”

陈雪卿一听他的问话泪水便不自觉地涌了出来,“你知道吗为什么是晓羽?她为早上的事骂我我都不会怪她,我知道有很多时候我的行为是很离谱很任性,头脑一发热就会我行我素,也不会考虑太多其它东西,这些我都可以改,但是为什么她要说我写的东西是破诗?难道她平日里说的都是假话?她自己今天说了,她一直是瞧不起我的,她承认了的。”

陶然这才真正明白了,掏出手帕递给她,“你看,这真是你的不是了,她也不过是气头上说的话你还真放心上了还真的计较了?我不用想就知道她不过是为你担心而说的一些气话罢了。早上你走了我看她的样子也是快要哭了,她那么洒脱的一个女孩有几次是这样的,这说明她是真的在乎你在乎你的感受。在现在像你们这样真心相待的朋友的真的好难得的,不要为了一时的闲气闹得不开心,是不是?”

陈雪卿接过手帕擦干泪水,又低下头去,好一会才又问:“真的吗?”

“我有必要对你说那样虚伪话吗?”陶然道:“好了,别不开心了,班上的稿子差不多都交齐了,你陪我去看看吧。”

“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写下去,你说真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写的不好,写得太过浅薄没有什么内容可以吸引人?”

“写出真心真思想就是最好了,谁也没有权力说别人是浅薄,并且浅也有浅的清纯,薄也有薄的透亮,为什么一定要追求那些与现实中的自己不一样的东西呢?如果那样弄不好就是浊了,岂不是更坏了?保持自己的本色,不为别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本性,这才是最好。”陶然说着又笑了,“其实我想求你的清纯透亮还求不到呢,你还为这烦恼!”

两人说着走进了教室,陈雪卿接过陶然递过来的稿子,首篇却是她早上的那首小诗,却是陶然的字迹,她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对她微微笑了,于是低下头去,打开另一篇来看,是组长邱天的稿子——《爸爸,听我说》

“爸爸,您还记得我摔倒了您让自己站起来吗?还记得我徘徊时您让我勇往直前吗?您还记得您教育我要自主自强时语重心长吗?

“爸爸,我遵从您的意见上了中专后,就开始感觉到您为女儿今后的路操劳费神了。然而,可敬天下父母心,为了您高兴开心,我只有努力学习奋发向上。三年过去了,您又在为女儿的就业东奔西走。爸爸,为什么您要把我的前程铺得平平坦坦的呢?为什么您不给女儿自立的机会呢?我好伤心,我已快十八岁了,也有自己的思想啊。虽然您所做的一切全为了我,可是我不愿意看到您曲意迎奉,不愿看到我敬爱的父亲对别人卑躬屈膝。爸爸,原谅我出言不逊,当您失望伤心的眼神注视我说全是为了我才不得不低人一等时,我的心彻骨地疼,我想哭想叫,爸爸您为女儿牺牲太多了,我不要您一直扶着我走,不要您设计一切。我已成年了,剩下的路让我独自走走闯闯好吗?

“爸爸,为什么您说要为存钱以便我找工作呢?读书的钱我说要还您您却说父母的钱就是我的,父母给女儿用钱是天经地义。可是,您知道女儿的心情吗?那是您的血汗钱,不是我的。爸爸,外国的孩子十八岁就独立了,给我一次机会吧,亲爱的爸爸,不要说我不知好歹,您想想呵,我不能一辈子依赖您吧?您不能把我的未来安排得天衣无缝,让我现在就锻炼一个人走吧,爸爸,您难道不明白温室的花草弱不禁风么?

“爸爸,您可以理解我了吗?我虽为女儿身,但也要去大风大浪中去远航,爸爸,您能支持女儿尊重女儿的选择么?女儿期待着……”

“邱天好像写得正是我们的心里话,可敬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天下儿女心”陈雪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对谁错呢?”

“问题不是谁对谁错”陶然道:“我们这一代,许多选择不是我们最初想要的,也许这就是缺少沟通的结果。现在是我们决定去向问题的时候了,可是现在社会上却并不像从前一样看好中专生了,中专生也不再有从前那种给人以中间力量的感觉了,明天会怎样对我们来说真的有些茫然,有期待,也有担忧,尤其对我们父母而言想来更多的是担忧吧。”

“所以他们比我们更着急,谋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是他们对儿女未来的安排,于是尽心尽力地安排,放弃了好多原有的原则,然而对我们而言却并不是我们所想要的。”

“是啊。唉,不想这些还好,算了,不提这个问题吧。”陶然拉拉稿子:“再看吧。”

陈雪卿于是也不再说了,翻过几篇,却见到曹蓉蓉的一篇《河岸》:

“琬儿小时候,每天黄昏都要徘徊在河边,一个人静静感受河滩的凝重夕阳的凄美,这一切也让她透明如琥珀,令琬儿恋恋不舍的是河对岸的河滩、树木、余辉,尽管并不能深刻透彻地体会出什么,但是她能用纯洁的心灵去感受去触摸,这就够了。

“河岸是琬儿打量世界的眼睛,河岸是琬儿世界的全部。

“在大自然浸润下长大的琬儿,脸上总不经意地挂着天使般的微笑。

“然而有一天她不笑了,因为在这天,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也来到了这个地方,记得琬儿当时很恼怒,眼睛瞪得像灯笼,她不明白长长的河滩,这个人为何偏要打破她的世界?姑娘似乎也看透了琬儿的心思,故意逗留了很长时间。她们彼此没有说一句话,琬儿委屈得想哭。

“姑娘终于走了,琬儿又莫名其妙地烦燥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说不定自己也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呢?

“‘唉……。’琬儿的叹息在静静的河水中没能激起一丝波澜,反而显得苍白无力,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恍惚中一声鸦叫加深了夜色,琬儿震动了,呵,她看见了以飞翔黑鸦为衬托的天空,是的,她看到了天空,是比河滩、树木、余辉更为醉人深邃的天空………

“琬儿为这个发现感到无比激动,霎时间,她似乎觉得走完了人与人之间心的里程。

“从此,在枝枝叉叉的记忆中,河岸变得更为琬儿向灿烂世界的起点!”

“原来心灵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空呢。”陈雪卿看完对陶然一笑,曹蓉蓉的文章就像她的为人一样,文笔清雅,有一种韵绝香仍绝的气质。

陶然没有回答,又递给陈雪卿一迭稿子,陈雪卿随手翻开,诗歌是一多半,不由笑了:“上次电脑课实习排版时我见了谢润雨排的内容是她自己的几篇诗,写得朴实极了。她竟然也会写诗?这真是我从没想到的。人家都说每个少女都是诗人,那时才让我真正的体会到了,也让我有一点认清自己,一直觉得自己的出人之处不过只是因为我也许性格中活泼一些,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大家看了而已。”

“但也更韵气十足一些。”陶然听完只加了一句。

“是吗?”陈雪卿笑了,“写诗的人那么多,真正的好诗却更难求了。”

“现在是诗歌满天飞的季节,简短而能明确地表述自己的心情。”

“那我要看看你是否飞得更特别一些。”陈雪卿说着倒找出陶然的来:

“前世

我或许还是清静的

远离了悲哀

远离了叹息

远离了眼泪

远离了尘世

早已忘尽了人间的烦恼

突然

一支利箭

透穿我的胸膛

刺耳的哀叫

惊醒了沉睡的孤鹰

从此

忧悒与我相伴

欢乐与我解缘

默默地闭上眼睛

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

来世

我或许还是清静的

陈雪卿看完,又一次回到标题上《累,我累了》,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陶然避开她的目光,拿过稿子,选出一张递给她:“看看这篇如何?“

陈雪卿接了过来,字迹隽秀有力,是一篇题为《静》的散文:

“回想起昨年的旧事,是个黄昏,落着碎碎的雪。

“独自踏着雪去莫愁湖,仿佛是由一种没有缘由的意念牵引着。湖边,整个天与地之间,除了雪与风的流动之外行走的只剩我一个人,站到残荷的湖岸塘畔,看那些殷红的浮萍活着般欢喜地接收着天灵赐予的礼物,叶上的雪依然洁白,而落在偶尔的水隙里去的便逝于水中,与之同在了。渐渐地,整个塘面已经一片洁白了。

“雪依旧碎碎的,却已经不再是轻描淡写,宁静却也像雪一般落在天地之间落在心底的水源中。

“回眸来时的大道,它被两排白杨紧护着,城市就在远去尽头的山岭上渐渐没入夜的薄霭中。在这里,在这都市与人群外的荷塘与湖水边,我只听见雪的寂寂的细语。

“那是怎样一种难再的心境呢?一切只缘于心灵在宁静中的感动,羽雪一般静洁美丽,而飘落在心灵深处那不可捉摸里的是对尘世间的繁华与淡泊、短暂与永恒、生命与存在的顿悟。”

陈雪卿看完,刚一抬头,就听见陶然问:“怎么样?”

“好清宁的文笔。”陈雪卿又看了一眼稿纸,“怎么没有署名?谁的?”

“陈瑜。”陶然说出这个名字时她在他的眼中见到一抹异样的光彩,接着又以听他说道:“也只有她这样的心灵才写得来这种文字,你发觉没有,你们有时好像。”

陈雪卿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一种无法言释的情绪在心底涌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