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铺里的活计早些回去,这几日就好生在家里呆着,别上街面。”壮年匠人拍拍学徒肩膀,“做的不错,等过些时候忙活完了,多一百文的例钱。”</p>
莫名加了月钱又能歇上几日的青年学徒满面春风,一步一蹦跶离去时并未留意师傅的长吁短叹,即便真瞅见了多半也只会心里暗暗腹诽这世上哪会有跟银子过不去的生意人。</p>
是啊,这世上哪里会有和银子过不去的生意人,壮年匠人苦笑着自嘲,可自个儿所在的这行当,生意兴隆,真是好事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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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第二批的后备,逆贼卢子赣倘若真战败那几位内山师兄也无妨,自然有本山高人出手,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把他在松峰山上同伙的后援堵死在这儿,半只虫豸都不能放过去!”</p>
披铁甲握长剑的松峰山弟子扫视一圈面前服饰兵器堪称五花八门的三十余人,微微皱眉,那些附庸门派面对本山征召自然不敢不应,可派来的人手这般衣冠不整的懒散模样,实际战力想必比起表里要来得愈发捉襟见肘,靠这样一伙人来平定山上的内乱,那些大人物也未免有些异想天开的嫌疑。</p>
原本以他外山弟子身份断然没有统御这三十余人的资格,可现如今内山那些武艺高强的师兄师姐大多都不在山上,余下人手多也被安排在更紧要的所在,不得已才从外山弟子选出堪用的几人临危受命。</p>
不久前他从一名生面孔执事手中领到了这副铁甲和统领附庸门派人马三十余人的令,初时尚且有些忐</p>
忑,可在执事说出倘若他能在这场动 乱中脱颖而出,跻身内山弟子一事也是水到渠成的言语后,荡然无存的忐忑后便俱都是若狂的欣喜。</p>
“诸位都是各自门派内的中流砥柱,若有于此役中有所斩获者,在下事后自会替诸位向山主请功。”他板正面孔,压低嗓音使得自己尽可能瞧起来老成些,“可若是有临阵畏缩不前,不力战死战者,休怪到时在下不留情面!”</p>
然而这段他自认还算铿锵有力的言语抛出去以后,应声者寥寥无几,还都是同在外山的几名师兄师弟。在松峰山外山还算有些威望的他登时面上就有些挂不住,拂袖而去是万万不行的,可面前散兵游勇如此作为,再不立威,只怕此间事了也要被那几名师兄师弟看轻了去。</p>
该提出谁来做那杀鸡儆猴的立威人选....</p>
不多时他视线便牢牢锁死了西北角的某处,满脸都是老神在在武人近乎满头霜雪,背负张牛角硬弓,两只胡禄内箭矢茂密如林,一副军伍出身的武人习气,令这名松峰山外山弟子有些莫名眼熟之余,心中也暗暗敲定就拿此人开刀。</p>
江州上下的松峰山附庸,稍有规模的门派他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使弓的老东西,多半是哪个小门小派拉出来滥竽充数应召的老人,那张牛角硬弓十有八九也就是看着唬人,七八石力的硬弓,以他在三层楼武夫中能算出类拔萃的膂力都开不了多少次数,这使弓老人竟还背了整整两只胡禄的箭矢,难不成这大腿还未必有他胳膊粗的老头儿能开弓数十次之多?天大笑话。</p>
不过据说那曾与烟雨楼同流合污的栖山县张家余孽中也有这么一号使弓的老者,和那掌门一样都是军伍出身,劫了武杭城内法场不说,当初内山弟子与长老联袂出手围剿都铩羽而归,还有名德高望重的长老被斩断臂膀,据说相当部分原因都在那厮身上。</p>
军伍出身....老头....使弓....</p>
“这会儿才认出咱们栖山县张家的陈十老爷子?你们这些松峰山弟子果不其然眼珠子都长腚上。”男人声音浑厚,在这名松峰山外山弟子骇然的眼光中缓缓收刀,笑容狰狞,“栖山县张家,周敢当。”</p>
几名松峰山外山弟子尸首缓缓倒地,几乎是同时,这几人旁边都有至少两人暴起出手,毫无防备的松峰山外山弟子俱都暴毙当场。</p>
在周敢当开口的瞬间那名松峰山外山弟子转身要逃,却被一箭洞穿头颅。</p>
陈十抬头,正逢当空雷声炸响。</p>
“拔刀。”陈十沉声道。</p>
栖山县张家最后的男人们拔刀出鞘,扯下外衫赤膊上身,如洪流般咆哮着奔赴战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