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萍县,新科状元陆寻真的老家。
刚得知陆寻真高中状元的消息,县里大办了一场酒席,作为他的表妹,自然也有许多人家向顾诗诗提亲。
她一个一个回绝,面上温婉贤良,内心却十分冷傲不屑,她的表哥可是未来的高官,又早早与她互通心意,她怎会看上这些个凡夫俗子,自误前程。
纵使表哥要先迎娶那个公主又如何,她早就打探清楚了,这九公主乃是远近闻名的草包一个,就算是长得再美,那也握不住表哥的心。
此时她正在练字,她的表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只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断不会像那些蠢货一般肤浅。因此,顾诗诗是下了苦工夫打磨自身才学的。
表哥高中状元之后,家中也请得起丫鬟了,她的丫鬟交来一封家书,说是表哥特地写给她的。
顾诗诗挥退丫鬟独自拆开看,里头是表哥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他言自身快要迎娶公主,深感对她愧疚难当,特地送了一百两银票回来,叫她好好照顾自己,等日后再做补偿。
陆寻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别说情信了,就是平日里也从不与她私下会面,在外头也是极尽疏离,唯恐县里的人嚼舌根,毁了二人声誉。
顾诗诗原本有些困惑,但瞧了瞧她表哥龙章凤舞,天下第一的字,又瞧了瞧那一百两银票之后,整颗心便也只剩下感动与惊喜了。
一百两……她做梦都不敢想有这么多钱,果然表哥迎娶公主以后就会飞黄腾达了,那她的好日子岂不是也指日可待?
顾诗诗紧紧捏着银票,回信之时却丝毫不提银钱之事,只含蓄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顺带为他要迎娶那个草包公主感到惋惜和悲哀。
顾诗诗检查了几遍自己的回信,确认该表述的情意都表述完全之后,亲自找到信差,花了足足五两银子,让其快马加急将信送往京城。
只可惜这封信中相思缠绵全然交付错了人,白面郎中饶有兴致地捏着信纸笑,“五两银子差点跑死我手底下一匹好马。”
谢扶风并未做声,那郎中将信纸塞回去,“宫里那位吕公公也动了探查的心思,只是马儿没我的跑得快,现下这信,你欲如何示于人前?”
听闻这个消息,谢扶风抬眸一笑,“省得我再跑一趟茶楼了。”
乾清宫,吕一然正伺候着陛下午睡,忽然收到佳萍县的消息,一时之间还有些困惑。
“怎得如此之快?”
他接过义子小华子的信,后者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下属的经历,说是其刚到佳萍县,还未来得及探查一二,就看见那陆状元的表妹含羞带怯地给陆寻真传家书,他知其中必有端倪,于是自作主张将信截了下来,又快马加鞭送到了吕一然手中。
吕一然不疑有他,拆开看了一会,竟是沉默久久。
“爹爹……”
小华子见他这样,面露慌张,连忙跪下,“爹爹恕罪,都是下头的贱人自作主张……”
“行了。”
吕一然长叹了口气,“不碍事,你先退下吧,让陈弥带着人过来。”
小华子内心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信捅出大娄子了。
吕一然愁得坐不住,捏着信纸站了起来。
这两日,公主与陛下仿佛身处战场,一个哭闹不休,已然昏迷了好几次。一个茶饭不思,担忧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却仍然固执地不肯低头。
陛下这回难得的硬气,到头来,这陆寻真原来真像公主所说的那般,与老家的表妹情意相投,还是个阴险小人,陛下该如何自处?
陛下的身子早已不如当年那般健朗,吕一然真为他担心,这手中的信纸也变得无比烫手起来。
他以为那陆寻真左不过是存着一些花心思,却没想到他与那表妹在背后是这般瞧不起公主……
好在公主有骨气,不肯潦草下嫁,若是婚事已经定下再发觉此事,那才真叫覆水难收。
想到这里,吕一然深觉庆幸,赶紧动身进了寝殿。
永安帝这一觉睡得着实不大安稳,这几日他都常在睡梦中梦见福安嚎啕大哭埋怨他狠心的模样,醒来之后,他孤自一人望着床帘,想到爱女哀哀哭泣的模样,一颗心又酸又涩,竟是对她的喝骂生不起半点气来。
瞧见吕一然进来,他开口便问道,“小九如何了?”
“公主今日精神好多了,瞧着是闹累了,被哄着吃了好些点心,只是依旧不肯喝药,这会正挑着新进的贡品呢。”
吕一然伺候着永安帝漱口,起身,永安帝将将把鞋子穿好便要往外走,“我去瞧瞧。”
“陛下。”
吕一然笑了笑,手中的浮尘随着他动作轻晃,“陆寻真的老家来了一封信,此刻正摆在陛下案头呢。”
“管他做什么。”永安帝没好气地说道,“朕先去瞧瞧福安。”
“那信乃是陆寻真表妹写给其的家书,其中粗鄙之言不堪入目,若不是信中提及了公主,奴才是万万不敢拿来污陛下龙眼的。”
吕一然尖细而又沉稳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永安帝脚步停驻,良久,他才抖着嗓子问道,“那日福安所言……真有此事?”
“陛下莫急。”
望着永安帝瘦弱而又摇摇欲坠的身影,吕一然鼻头一酸,那个坐在廊前生气勃勃的小孩已然两鬓发白,满是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