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和弟弟的夏天(2 / 2)

乡土流离 澄远斋 0 字 2021-12-25

我们那儿的庄稼地可不是一马平川式,而是一块一块的,高低不平的沿山地块,就形成了很多堰坝子,可以用来防护泥土被雨水冲走。我和弟弟可是真心喜欢这样的堰坝子,尤其是用平板石头和中小型石块垒起来的。翻开石块,里面可隐藏着蝎子。

一块一块的石头,你不知道哪块石头底下才会有蝎子。一次一次的探寻,就变得有意思了,不断去发现的惊喜,才让人更兴奋、激动。

石块翻开,一只蝎子趴在那里,青色的背,两只钳子(螯足)和八条腿都蜷缩着附在地上,一节一节的尾巴蜷成圆圈朝上支着,把螫人的尾刺圈在最里面。开始时蝎子不动,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蝎夹子----把一根筷子劈成两半,底部不劈且用细线捆住,两片筷子之间塞上棉花团,就是简单实用的夹蝎子工具----快速地夹住尾巴,放到准备好的瓶子里。如果蝎子开始爬着跑,两只钳子很有张牙舞爪的样子,尾巴也支得更高些,尾刺随时准备攻击,那个样子还是叫人有些害怕的。

抓来的蝎子是可以论个头卖钱的。普通大小的母蝎三毛一个,大的五毛,很小个头的一毛钱三个。收蝎子的隔三岔五的就来,我和弟弟平均每次能收入一块钱,就放自己兜里带着,或者藏到哪个地方,用的时候再取。我记忆里,小学时期,我俩都没有向父母要过零钱买东西,就用蝎子钱买瓜子,糖,冰棍什么的。那个时候,瓜子是按“把”算钱的,因为我们买的太少了,通常只买一毛钱的,刚好是代销点卖货大爷一把抓的数量,从来没称过。糖是五分钱两块,每人一块分着吃,也有一分钱一块的,纸做的糖纸完全粘在糖块上,粘手,还不好吃。

我俩最奢侈的一回,是花三毛钱买了一块雪糕。

商贩把盖了棉被的木箱推到学校门口去卖,冰棍五分钱一根,雪糕有纯奶油的三毛一根,不纯的两毛一根。商贩是个黑脸膛的男人,个头不高,微胖,背心外的胳膊晒得又红又黑,有点狡猾。他每次拿出了冰棍或雪糕,都非常快地把棉被盖好,生怕雪糕化了。然后不断地拿冒着狡猾光芒的眼睛看向小孩子,同时冲人仰头勾引:快买块雪糕吃吧,又凉又甜,还带奶油的!

弟弟比我的忍耐力强,我们连续看了三个周吧,忍不住了就买一根冰棍,分着吃,从来不买雪糕。后来我跟弟弟商量:咱们买根雪糕吧,尝尝味儿!

等商量好了,我们也没下定决心马上买,还是在忍。

等那商贩叫嚷着“最后两根雪糕啦,卖完回家”的时候,我才掏出揉搓了很久的三个一毛钱,换回一根快化了的雪糕,与弟弟一人一口分着吃。确实是又凉又甜,商贩没有骗人。

我和弟弟都缩着肩膀,头对着头,我拿着吃一口,马上递给弟弟拿着吃一口。也就吃了三四口的样子,弟弟再递雪糕给我的时候,“啪”,雪糕掉在了地上,落成了一滩,弟弟手里空拿着剩下的木棍,一时没回过神来。

沉默。我俩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我没有去怪他没拿好,他也没有自责,只是望望地上,再看看手里的木棍,沉默。那个时候我才想起,卖到最后的雪糕,是会化掉,然后掉到地上的。

那是我吃过最香甜的雪糕,长大以后再买的任何一支,无论雪糕还是冰淇淋,都没有那个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