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的人救了我。耶律敏终究是下了马,她带着李从璟来到坊中一座小亭中。如今天色已晚,便是坊中也没了什么人,四周很是安静,她先进了亭,没有落座,而是望着亭外说道。
李从璟苦笑道:本是以防万一之举,没曾想真用上了,也实在是侥幸。
以防万一防谁还是说你早就知晓耶律德光要对我动手耶律敏回过头看,盯着李从璟。
你已认定了耶律德光便是幕后主使李从璟迎上她的目光,你难道就不曾有丁点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耶律敏冷笑,除了他,还会有谁希望我死她的目光愈发显得寒冷,话里的意思也不难理解,想要对耶律敏不利的人,自然是对契丹图谋不轨的人,当下除了耶律德光,就只剩下大唐了。
李从璟道:你不会连我也怀疑上了吧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
我没有怀疑谁。耶律敏回过头去,望着亭外冰冷的建筑,我也不相信谁。
李从璟不知该如何接下她这句话,站在耶律敏的角度上去看,军情处的人神不知鬼不觉藏在她车底,这本就是一件极为骇人又极为没道理的事,换了谁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不会顺畅。
她那晚经历的惊险太大了些,大概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经历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凶险与变故,的确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李从璟这般想到。
然而耶律敏方才的那句话,其实也正是李从璟想不通的地方。即便是已经确定刺客的幕后主使就是耶律倍,李从璟也想不明白,耶律倍为何要置耶律敏于死地。比起耶律德光,耶律倍更加没有理由这样做,那跟自毁长城有何区别
话是这样说,然而当晚的情况,李从璟已经反复跟军情处确认过,当时若非藏在耶律倍彻底的人及时动手保护耶律敏,她绝对会死于刺客刀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亭中一时安静下来,两人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末了耶律敏淡淡开口,语气漠然的厉害,说吧,你来找我做甚么,如果仅仅是为了探望,你已经做完这件事了。
这是摊牌的话,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也相当于逐客令。李从璟心头苦涩,他能够理解耶律敏当下的心境,同情是有的,但站在国家的角度上来说,他又不能就此结束这场会面。
昨日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那当我没有听到过。耶律敏还是开口了,她依旧没有看李从璟,不知是惧怕还是厌恶,耶律德光如果起事,那就让他来好了,我就在西楼等他,到时候沙场相见,胜负各凭本事,生死各安天命,谁也不必手下留情,也不会手下留情。
如果大唐要插手此事。耶律敏终于忍不住,瘦弱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这是她在面对耶律倍时没有过的情况,彼时她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我也拦不住,还是那句话,大家各凭本事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已经变得不成样子,她终于说不下去,停了下来,不过好歹意思已经表达清楚,在这里停下也无不可。
李从璟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亦有一丝愠怒从心底升起,他沉下声来,与卢龙军刀兵相见也在所不惜
耶律敏的肩头怔了怔,不过她随即低声嘶吼道:四年前契丹岂非已与卢龙军刀兵相见过了
李从璟无话可说,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背叛的味道,这让他极为不快,好万事皆抛,倒也干净让沙场来决定一切,倒也公平说完这话,李从璟佛袖而去。
开春了,天气在回暖,不过西楼的位置到底太北了些,这里的夜风依旧寒冷,冰冷的寒意能钻到骨子里去,让人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