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百战军军阵在田野上停下来。
天地顿时安静异常,落针可闻,只剩下游骑战马哒哒的马蹄声,与一声声喝令。
然而安静只是暂时,很快,大军开始变阵。望楼被架设起来,战鼓、令旗、号角率先各就各位,排阵使高居望楼,下达布阵的命令,而后在令旗指挥下,马军、大盾手、弓箭手依次进入各自位置。整个军阵如同一盘流沙,由整体分为许多部分,又由部分迅速归为整体。
当军阵变化完成之后,原本看起来浑厚沉稳的军阵,顿时锋芒毕‘露’,杀气凛然。
孟平仍旧在阵前,在这个时候,去涂山正面山麓、两翼与后侧侦查的游骑,相继驰回,向孟平传达各地的侦查情况。
在万余人大阵变化的巨大动静中,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在涂山周围,以至于军阵左右更远的地方,已经有一些个游骑倒在地上,身躯一动不动,唯有流逝的鲜血带走了生机。
这就使得,一些个战马奔回军阵时,马背上并无骑兵。
这些战马奔回军阵,就会有马军将士策马上前,默然将战马牵回来。至于马上骑兵的石首,现在却不是收殓的时候。
那些游骑之所以死亡,不是因为中了埋伏,而是他们深入的某些地方,是敌军不希望他们深入的,所以他们会被截杀,若是奔走不及,就有可能丢了‘性’命。
大战未起先死斥候,大战将起先死游骑。
斥候、游骑的死亡,当然有其价值。
孟平很快了解到,涂山南面的哪些山麓里,隐藏有吴军伏兵,而观其地势与相应情况,彼处的伏兵又该有多少人。至于涂山东西北面,游骑深入了多少步受到截杀,也就意味着多少步后面可能有伏兵,若是彼处有伏兵,依照其距离,他们又会‘花’却多少时间冲到本阵,而要监视这些地方,又该把后续游骑放在甚么位置。
如此种种,都迅速在孟平脑海中推算出来。
涂山吴军军营,刘信看罢百战军的布阵,与百战军游骑的分派,脸‘色’凝重起来。
窥一斑而知全豹,他已然了解到,眼前的百战军,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郭廷谓虽然少经战事,但作为濠州观察使,自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他很快变‘色’道:“军阵严整,调度周密,探知战场充分,不骄不躁,章法有度,不动如山,动若雷霆,此辈不好相与也!”
刘信听见郭廷谓长他人志气,难免心中不痛快,冷哼一声,“徒有其表者众,能征善战者寡;假把式好装,真功夫难练。水深几许,涉足乃知,金重几两,称过方晓。如今两军还未‘交’战,便就断言敌军‘精’锐,未免为时过早!”
郭廷谓触了霉头,有些尴尬,连日相处,他已颇为敬重刘信,当下自然无意忤逆对方,“无论唐军如何,我大吴将士骁勇善战,却是毋庸置疑,眼下有将军统兵调度,此战便是李从璟亲至,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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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信心里这才痛快了些,“那是自然!”
孟平已经登上望楼。
临阵野战,望楼只是临时由组件搭建,并不太高,与涂山军营更是不能相比,但此时孟平站立望楼之上,却也足以俯瞰战场。
他身旁站着排阵使,对方道:“吴军分明兵多,又占据有利地形,眼见我军来攻,却不摆起大阵与我军正面接战,只敢据山上之营而守,而埋伏以重兵待击,刘信此人,气量可鄙!”
这是实话。
但却不全对。
孟平淡淡道:“战场之事,要气量何用,能胜即可。”
他看向涂山敌营,如同与刘信面对面,平静道:“以为躲在山上就能保全自身吗?那你未免太过天真。”
“传令安重荣,攻营!”
令旗动,鼓声起,军阵遂出。
攻山上之营,自然用步军,安重荣领步军袭向涂山。
步军军阵出动之后,两翼马军,同时分出一股,去护卫安重荣左右。
这时候,天空无日,只有‘阴’云。
涂山军营上的吴军,连营‘门’都不出,全都龟缩在营中。等黑压压的唐军攻上山来,刘信下令,以弓箭迎之。
百战军号称大唐第一‘精’锐,当先便是装备‘精’良。前阵甲士,悉数举起大盾,将弓箭挡在外面。间或有箭矢透过大盾,‘射’在甲士身上,相当距离下,也断难穿透冷锻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