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龙又提议让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来给我敬酒,我阻止了他,说应该由我去敬他们。这时我也已经有点熏熏然了,举杯走到工作人员这桌,大家连忙起身。我笑着请他们都坐下,然后简短地讲了几句,大意是说,办公室的同志非常辛苦,承担着繁重而默默无闻的服务工作,一定要多关心办公室同志的工作、生活和成长。于是我吞掉杯中物,大家也都仰首喝干。
我微笑着,张着有几分朦胧的眼睛,逐一打量着这些年轻的——其实我自己也还年轻——我今后最近身的下属们。忽然,在一群谦卑的谨慎的欠乏特色的脸中,一张羞赧而又阳光的、娇嫩而又圆润的、端庄而又多情的、明明陌生却又确乎熟悉的脸倏然映入我的眼帘。我原本早已粗砺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毫无免疫力地被击中。自然,这是一张女孩子的脸。和我记忆深处的某张脸多么相像的一张脸。望着这张明媚柔美的脸,我微笑着出着神。她也略带羞涩地微笑地望着我。我想我已经失态了。杨晓龙也看出了我的异样,于是笑眯眯地趋前来为我一一介绍,到这个女孩时,杨晓龙不知所以地向我一笑,说:“这是孟苋,县委保密局副局长。”然后又转向女孩,故意提高声音说:“孟苋呀,以后要为何书记的工作服好务啊……”
可能,他们心里都在想:来了一位好色的新书记——我对天发誓,此时此刻我绝无半分色意——但我哪管得它这么多。我意识里又有点纷乱了,酒劲又越来越强烈地往头脑里窜。我回到自己座位小坐片刻,饭席便散了,后续安排的是娱乐活动。我找了个借口先出来了。独自乘电梯下楼,来到酒店后面的花园里。似乎有点晕乎,但又确实是清醒的,只是现实的与记忆的影像在脑海里相互交错,有点分不清楚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似曾相识的天气,似曾相识的景致,似曾相识的脸……若琪,若琪……
我在花园中一圈一圈地走着,想赶走醉意,也赶走记忆,但无济于事——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本质上依然是个感性的人。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官场摔打磨砺,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感性因子都捂死了,现在看来还并没有。毫无办法,只好放弃意识里那道原来貌似固若金汤现在看来不堪一击的防线,放弃对顽强记忆的抵抗,任凭思绪翩跹着远去……